第二百三十三章 “听着,我爱你”
姜姒垂眸道,“不疼。”
许之洐叹道,“母亲对你成见颇深,以死相逼。”
他想起白日里顾太后的话,“苏家两代忠良皆因你获罪流放,如今虽回了朝堂也给了个五品官职,但不能伤了忠臣的心。况且苏采女诞下皇长子,忠臣名门之后,难道不该入主中宫,成为天下女子楷模吗?”
还抱着懵懂无知的玉诀叹道,“这孩子名字起得不好,玉缺一块,心智不全,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造化,孤便应过念念,要给这孩子留条活路。阿洐,你以为如何?”
她心里早便想好了玉诀的出路,因而说道,“她父母造下的杀孽都报应在她身上了,但这孩子心眼儿好,见不得血。孤把她打发到代国去,叫她去跟着自己的四叔父。阿洐,给你侄女儿赐个名字吧!”
侄女儿。
顾太后提醒他,他与许鹤仪不止是政敌,也是兄弟。虽不是一母同胞,但终究血脉相连。他暗叹一声,何况孩子也并没有什么错。
他扯唇一笑,“她若一辈子不开口,倒也是自己的生存之道——便叫‘不言’。”
汤泉水气氤氲,热气经久不散,姜姒泡得久了,浑身渐渐松缓下来。他的指尖在她脸颊之上放得久了,也并不觉得十分抵触了。
想来他命人将自己带来汤泉沐浴,目的正在于此。
姜姒悄然舒了一口气,“陛下仁慈。”
他俯下身来,头靠在姜姒的脖颈之间,“阿姒,若暂且不能为后,你可会怨我?”
他的气息吐在颈间,酥痒痒的,他以往也惯是喜欢埋在她的颈间,只是不知道,他可曾也对别人这样做过。
姜姒垂眸,“陛下是一国天子,思虑自然更为周全,姜姒怎会生怨。”
他取来悬在衣架上的薄毯,“今夜留在甘泉宫,陪陪我,好么?”
他是天子,他的话便是诏令,自然没人敢说什么不好的。
“是。”姜姒低声应道。
她出了汤泉,背着他裹紧了薄毯。汤泉水烟袅袅,乍一出水并不觉得冷,反倒比方才来时更觉周身舒畅。
他温柔将她抱起,“你身子不好,该多沐浴汤泉。”
姜姒没有说什么。
他抱起她的时候,双臂还如曾经那样坚实有力,胸膛也如最初那样温暖可靠。但姜姒垂眉敛目,身子发僵,她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坦然地面对许之洐。
他将她轻缓地放在榻上,她攥握着薄毯,睫毛轻颤。
他宽了衣,欺身上了卧榻。
姜姒紧绷绷的。
心里紧绷绷的,身子也紧绷绷的。
他只是侧卧着,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舒眉软眼地注视着她,“阿姒,陪我说说话。”
姜姒目光微动,“陛下想说什么?”
许之洐眸底泛着柔色,“你恨过我么?”
姜姒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映着翕动不已的影子,“不曾。”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看着我。”
姜姒抬眸,一触到他的目光,瞳孔一缩赶忙躲闪,慌忙又垂下去,温顺道,“回禀陛下,不曾。”
许之洐松开手,转而覆在了她的薄被,姜姒陡然打了一个激灵。
许之洐双眉微微一皱,眼底的柔和渐渐消散,沉吟片刻才道,“你如今待朕,还不如伯嬴。”
姜姒脸色发白,暗咬着唇赶忙解释,“陛下恕罪......姜姒只是觉得自己肮脏,怕污了陛下龙榻。”
她紧紧攥着薄毯,掩饰着双手发抖的事实。此时此刻,亦是恨不得赶紧离开甘泉宫逃回朱雀殿去。
她知道激怒许之洐的下场,她不敢激怒他,但也无法说服自己用身体去迎合他。
她怕他。
他能将她推上神坛,也能将她拉下地狱。
何况,他一次次地将她拉下地狱。
他的眼眸漆黑如点墨,直勾勾地看着她,不由分说地就要吻上去。
姜姒慌得躲开,她想起顾念念的话,不由问道,“陛下见了姜姒的脸,不觉得恶心吗?”
“恶心?”他沉默片刻,似乎并不赞许她。
他又一次托起她的脸认真审视,她的眉梢眼角全是难言的寂寥与悲忧,她的睫毛瑟瑟颤抖,拨动着一层层的水雾。
这水雾是汤泉里的,还是她眸子里的?
她从前望着自己的时候,好似潋滟秋水、顾盼生情,又好似两簇火焰,灼灼燃烧。如今却似一只慌不择路的小兽,东奔西窜。
恓惶、畏怯、犹疑、忐忑、惆怅、迷茫,万般情绪都在她的眼里,她极力掩饰,却暴露无遗。
她眼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对他的爱。
她眼睛里没有从前的光彩。
他懊悔万分,她曾答应要陪自己一起踏破长安,但她没有陪伴自己。他一个人进了西安/门,进了未央宫。
那巍峨宫楼,江山如画,一个人实在孤单得紧。
他的心一抽,沉声道,“阿姒,你看着我。”
姜姒依言抬眸看他,他正色道,“我不允许你再说这样的话。”
他眸色愈浓,神色亦愈发郑重,声音里亦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魅惑,“听着,我爱你。”
姜姒心中一凛。
他说,“我已知错了。”
他还从没有认过错,他是当权者,向来是将错就错,何须认错,何况如今他又是天子。
他将她揽进自己怀中,闭上眸子轻叹,“阿姒,我们重新开始罢。”
姜姒阖紧眸子。
他又一次追问,“好吗?”
殿内静默许久,能听得清炉子里霹雳吧啦的火星子爆开,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许之洐静静地等着她回应自己的话,但她开口时声音平和,却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陛下若不嫌弃,姜姒便陪陛下。但姜姒已是军女支,只求陛下不要再碰这具肮脏的身子了。”
许之洐身子一僵,环抱她的双手缓缓松开。
军女支。
是他亲口命人将她从中军大帐之中拖出去慰军,他立在帐外亲眼看着她被七八个将士饿狼般扑了上去。那段时日,他确实将她当作军女支看待。
他原以为她会向从前一样慢慢原谅自己,但她心里的坎过不去,大概不会原谅他。
曾经的大婚亦似一场笑话。
那时她眸中水光盈盈,向他温静笑起。
而他眼尾泛起薄薄的红,亦冲她破颜一笑。
不过区区一个月罢了。
说什么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说什么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说什么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都是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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