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射杀圣鹿者必死
淡淡的山桃花味扑在鼻间，姜姒却乍然意识到今日的凶险。
她心里阵阵生寒，却偏偏装作不懂的模样，问道，“什么是‘笼中雀’？”
那人却不再答，只是上前一步，离她极近，近到她听得清他稳健的心跳声，闻见他身上的沉香味。
比沉香味更重的是他身上的危险气息，那是豺狼虎豹之气。
姜姒下意识往后退去。
那人低声道，“公主以为陛下为何要拜镇西将军？此次围猎便是为了选出最出色的猎手前去戍边。”
“戍边？”姜姒恍然一怔，伯嬴有一身盖世武艺，还要为她生擒豹貔，椎杀圣鹿，他定是今日最优秀的猎手。
戍边自然是将军之责，但她私心到底不愿伯嬴前往。他与许之洐早已割袍断义，他日战场相见只会是你死我活，半分余地都不会留。
她正心神不宁，抬步要去大营面见姜恒，那人却一把抓住她的皓腕，附耳道，
“今日有弓箭手设伏，得圣鹿者必死！”
姜姒大惊失色，得圣鹿者必是伯嬴，她疾疾问道，“先生怎知？”
他微微侧过头，“射鹿是何意？”
她屏声息气，圣鹿是江山，射鹿是得天下。鹿死，射鹿者亦死，就是天下要亡，社稷要败。
亡的是谁的江山，自然是昭武一朝的江山。
风声一起，则军心必溃。
贺慕云不再多言，含笑转身往大营走去，他的肩头撞上山桃，扑簌簌掉下一地落红来。
那人迈着气定神闲的步子，藏蓝色的锦袍束着暗朱色缎带，腰间不过垂着一条长长的玉诀，看似是玉树临风的贵公子，简单的衣袍却衬出天潢贵胄的气度。
若不是包藏祸心，当真是一副人间好颜色。
姜姒越发认定贺慕云便是许鹤仪。
待他走出了十步远，她突然叫道，“大公子。”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似从前每一次叫他一般。少不更事，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许鹤仪，因而每一次叫他“大公子”时都满含爱慕。
他是什么样的人呀，谋定天下的人，怎会看不出少女毫无遮拦的爱意。
看不出，便是有意看不出。
不知道，便是刻意不知道。
但那人毫无反应，连一丝停顿也无，仿佛他与“大公子”毫无干系。
姜姒又道，“先生肩头落了桃花。”
那人亦不曾停下。
姜姒兀自生疑。
那人又走出数步，似想起什么般蓦地回眸，“驸马骁勇善战，必能射得圣鹿。公主再不动身，怕是要守寡了。”
他神情认真，不似玩笑。
他若是许鹤仪，他说的便是真的。
他若是贺慕云，他说的也未必是假。
她赌不起。
那人已经走远了，姜姒心神不宁，疾步从近旁的侍卫手中夺来马匹，命道，“你们六个跟我来！”
侍卫得了令胯上马鞍，万嬷嬷见状迈着小碎步紧追了上来，切切问道，“公主要去哪儿？”
姜姒翻身上了马，“我去寻驸马，嬷嬷不必跟来。”
万嬷嬷愕道，“这怎么行，上林苑腹地野兽出没，实在太危险了！”
见姜姒打马就要走，万嬷嬷忙拽住缰绳拦在马前，“公主就留在大营！”
姜姒朝左右吩咐着，“把她拉走！”
很快就上来两个侍卫将万嬷嬷拉到了一边，万嬷嬷唉声叹气，急得跺脚，自顾自在那唠叨，“驸马嘱咐我看护好公主，公主却一句都不肯听我的，唉！我该怎么向驸马交代啊......”
姜姒带人驱马便往上林苑深处驰去。
上林苑延绵四百余里，冈峦起伏笼众崔巍，深林巨木崭岩参差，奇花异木延蔓百里，飞禽走兽徘徊四遭。
四面八方俱有旌旗，姜姒不知伯嬴在何处，她顺着马蹄声追去，却又茫茫不见人影。
她便问起，“圣鹿会在何处？”
侍卫道，“回公主，今日上林苑人声嘈杂，圣鹿必躲在苑囿深处。”
姜姒命道，“你们四人去寻骠骑将军，他身着银袍，定要仔细看着。若能寻到，请他不要射鹿，即刻回营！”
那四名侍卫应了，各自驱马朝东南西北驰去。
越往深处，珍禽异兽越多，豺狼猛虎嚎叫着出没，便是有两个侍卫左右护着，亦是令人骇出一身冷汗来。
姜姒高声唤道，“伯嬴！”
不见伯嬴回应，山谷只回响出她自己的声音。她勒马止步，放眼望去，这天地间葱葱郁郁，半个人影也无，反倒见不远处草丛中似有什么东西匍匐着朝几人逼来。
侍卫低声劝道，“苑中野兽太多，请公主速速回营！”
姜姒不肯，她定要寻到伯嬴。
她调转马头避开那野兽，打马往一旁驰去，但那野兽却紧跟了上来。只听“嗷”地一声低嚎，两只豺狼冲着人马飞扑过来。
侍卫连忙挥剑砍杀，一只豺狼惨叫一声喷血摔了出去，另一只豺狼却又呼啸着扑来，侍卫匆遽持剑抡去，一剑将那豺狼的前腿划伤，豺狼嚎叫一声摔到地上，眨眼间又呲着牙反扑回来。
另一侍卫已一剑拍向姜姒的马，催道，“公主快走！”
姜姒扬鞭打马往东方奔走，好不容易甩开豺狼，不到半里路又有野豹紧追不舍，那花斑猛兽追来时步步生风，低吼声震得山谷微微颤动。
侍卫尚未追来，姜姒忍不住扭头去看那野豹，那野豹目露凶光，四蹄凌空便冲她扑来，姜姒心里咯噔一声，只想着今日竟要丧命于此，却听有人大喝一声，“趴下！”
紧接着“咻”地一声，一支长箭破风而出，直直插进野豹腹中，野豹应声坠下，锋利的爪牙冲着马臀抓去，登时惊了马。
马吃痛腾空嘶鸣一声，开始狂奔起来，姜姒抓不住马缰，险些被马甩了出去。
电石火光之间，双臂却蓦地一紧，旋即整个人都离马而去，姜姒惊叫一声，紧闭眸子忽地似又落至马背之上，双足所及之处竟有什么活物肆意乱动。
什么鬼东西！
她头皮发麻，身下那马却又开始奔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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