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血海深仇
青雁拧眉。“是我和衙门里的两个小厮,但公子的衣物我一一检查过,并没发现有任何东西。”
霍重九眉头皱得更紧。“换下来的衣物现在何处?”
青雁思索片刻。“公子的衣物损毁太严重,若是浣洗的婆子洗了便挂在后院,若是没有估摸着是被处理掉了。”说得好听些是被处理掉,说得不好听便是被人拿去倒卖、或是拆了做些枕套鞋袜之类的东西,夜行衣不比的公子平日穿的锦衣华服,便是拿去做抹布也是有可能。
青雁还在思索着,霍重九却已起身快步出了房门,步履所向正是后院。
穿过回廊来到后院,正三三两两凑聚在一块打牌说笑的小厮婆子们见到霍重九都愣了一瞬,他们都是衙门里负责浣洗、洒扫、厨房、采买的奴仆,不曾上过厅堂,自然也不曾见过这位暂住衙门养伤的探花郎,但他们也明白眼前这位气质矜贵的公子不是俗人。
“本公子今日换下来的衣服现在何处?”霍重九开门见山。
小厮婆子没想到的男人一开口竟是这般问题,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错愕的表情,有几个反应快立即反应过来男人是今科探花郎,霍家三公子,霍重九。立即点头哈腰地领着人进了浣洗的庭院。庭院很宽敞,但因为晾着不少床单被面,原本开阔的视野显得有些局促。
在角落处,摆放着一只炭盆,一个小厮打扮的家伙坐在矮板凳上的,正将身边堆放的衣物一件一件地扔进炭盆中。那叠衣物黝黑脏污,其间还夹杂着染血的纱布,只一眼,霍重九就确定了这是他们换下来的夜行衣,他快步走到小厮面前,将炭盆中已经烧了一小半的夜行衣拿出来,翻来覆去地检查起来,那小厮被吓了一跳,无措地站在原地。
“缘何要烧毁这些衣物。”青雁一边帮着检查夜行衣中有无公子要找的物件,一边盘问小厮。
小厮木楞地回答。“郎中吩咐,说公子姑娘受了伤,这些衣物在山里滚爬过,又沾了血,洗干净了也不宜再穿,最好烧了了事。”
霍重九和青雁将夜行衣翻了一遍,却没有任何发现,小厮看着被两人翻得乱糟糟的夜行衣,又看看火星渐熄的炭盆,俯下身吹了吹火星子,扯起一块满是血迹的白布扔进炭盆。火星接触到布料,瞬间将平整的布料烫出一个个窟窿。
霍重九失落地起身,却瞥见炭盆中烧了一小半的布料,他本以为是的包扎用的纱布,但细看却发觉布料皱巴巴的还带着半只袖子,浓郁的血污中心是一大团绿色的污渍,还沾着干涸后的草药渣滓。
电光石火间,他伸手将布料从炭盆中拿出来,汹涌的火焰烫得他指节发麻,他却浑然不察,一味地握着那块被烧了小半的布料来回翻动着,终于,在袖口的边缘,一只红色的锦鲤跃然入眼帘,活灵活现的小鲤鱼摆着尾巴,和江岁华送他的弓袋上绣得那只一模一样。
这件里衣,是江岁华的。
山中的夜那么冷,那么长,江岁华本就生得单弱,他不敢想她只身一人是如何穿着薄薄的两层衣物硬抗到天明。霍重九指尖在红色锦鲤上的摩挲着,心脏像是被人揪住般酸涩得厉害。
小厮见男人举止怪异,小心翼翼地询问。“公子是在找什么东西么?”
霍重九深呼吸一口,颔首。“一支发簪,原是带在身上的,现下不见了。”
小厮眼睛一亮。“公子说的可是一支嵌红宝石的金簪?”
霍重九终于舍得抬眼将视线落到小厮身上,只见小厮憨厚地挠了挠脑袋。“今儿上午浣洗的朱婆子正捡到了这支簪子,已经交还给住在贵客院子里的那位江大人了,公子早说些,奴才也能...”
小厮话音未落,面前的男人却已转身离去,染血的布料重新落在地上,唯有袖口,仿佛少了一截。
回到院子,灯火通明的院落中寂静一片,江岁华住的屋子与他休息的屋子隔得极近,门口守着两个侍女,紧闭的门窗内是幽微的烛光。他心底汹涌着的爱意促使着他走到她的房门前,可莫名的愧疚与矛盾又让男人顿在原地,如同他下午不曾触抚到少女脸颊的手掌,怯懦地停在咫尺。
他凝望良久,才终于收回视线回到房间,他坐在桌前,饭菜只剩些许余温,油脂漂浮在碗面,
油腻地令人反胃。倏地,指尖传来一丝滚烫的触感,就好像抵触在指尖的那抹红色绣片着火了般,他抬起手,看见指尖不知何时被撩出水泡,晶莹地连成一片。
“公子...”青雁跟在霍重九身边十几年,他很清楚公子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但他不明白,此次出行虽不算太顺利,但江姑娘并无重伤,红鳐也尚留性命,公子一向乐观,为何会如此踟蹰不前。“公子既然担心江姑娘,为何不去看看江姑娘?”
霍重九没有说话,任由青雁替自己找烫伤膏抹药。
“青雁。”他唤他。
“你觉得世上男女情爱如何理解?”
青雁一怔,他长这么大还未曾有过心仪的女子,但见过的情爱却不少。“小人认为,世上的情爱分三种,自幼相识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水到渠成的爱恋,婚嫁后相伴相知用时间磨合出的依恋,以及为了对方能抛弃一切陈规礼教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的痴恋。”
例如府里管家的女儿和账房的儿子便是自幼相识的青梅竹马,而世家大族联姻往往由父母做主,若能嫁得以如意郎君,即便只见过寥寥数面,也能在日后几十年的相伴中相濡以沫直到白首。
至于最后一种,他不曾见过,婚姻、感情往往是真心掺杂利益,彼此千丝万缕地网罗着,家族利益、关系远近、钱财积蓄无一衡量这份感情的砝码,要爱到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甘愿奉上的感情,或许只在话本上存在。
霍重九垂眸,方才扯得太急,布料四角尽是崩乱的线头,丝丝缕缕地缠绕在锦鲤上,像是一张紧罗密织的网,正在一步一步将这只本该在水中恣意遨游的锦鲤困住。“若是相爱的男女之间相隔血海深仇,又该如何?”
霍重九的问题问得青雁一噎,好半晌都没能回答得上来。“公子说的是戏文中的桥段的罢。”
青雁的回答并不让霍重九意外,他拨开锦鲤身上的丝线,自嘲地笑了笑,也是,世界上哪里有这般稀奇的故事,不过是写书的先生为了情节更跌宕起伏添来博人眼球的噱头罢了。
烛光照在男人脸上,像一层雾气氤氲着,逐渐将他的神色掩去,只余空荡荡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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