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外敌临城,决胜今朝
商悦踩着结冰的城砖登上烽火台时,西北风卷着细雪灌进狐裘领口。
三十里外的地平线上,陈字旗正被狂风撕扯成扭曲的蛇形,铁甲寒光连成汹涌的潮水。
她将掌心贴在女墙箭垛的冰棱上,昨日亲手浇筑的六道火油沟正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暗芒。
"铁蒺藜布到第三道防线了。"钟逸轩的玄甲擦过她肩头,剑穗上系着的赤芍香囊晃出一道残影。
他说话时呵出的白雾凝在眉睫,昨夜梅岭传讯的赤色粉末仍沾在盔甲缝隙,像洒落的胭脂屑。
城墙下突然炸开雷鸣般的战鼓声。
商悦看着最前排盾兵齐齐矮了半寸——那是陈将军独创的龟甲阵,铁盾叠成密不透风的墙,后方弩箭手正在填装三棱箭。"放狼烟。"她话音未落,韩嬷嬷已经点燃浸过火油的草团,青色浓烟顺着十二座烽火台盘旋直上,将整座城池笼进雾瘴。
第一支火箭擦着钟逸轩的护心镜钉入城楼立柱时,商悦正用银簪划开舆图背面夹层。
羊皮纸里掉出半片烧焦的杏叶,这是三日前密探从陈将军营帐偷出的茶渣。"果然在梅岭。"她指尖拂过叶脉焦痕,北境特有的霜冻纹路在烛火下宛如刀刻。
"杀——!"
钟逸轩的嘶吼混着金铁相击声撞上城垛。
他反手劈开攀上云梯的敌兵,血浆溅在绣着钟氏家纹的披风上,化作点点墨梅。
城墙根堆积的尸首渐渐高过陷马坑,赵将军带来的重弩营正在第二轮齐射,铁矢穿透龟甲阵的瞬间,商悦看见东南角那面镶银边的盾牌晃了晃。
"韩嬷嬷,取我的妆奁来。"她突然扯断腰间绦带,翡翠禁步砸在青砖上迸裂成数片。
妆奁底层躺着七枚鎏金铃铛,这是去年上元节钟逸轩送她的机关锁——此刻正被飞快拆解成铜管与齿轮。"让死士带着这个去梅岭北坡,"她将组装好的机簧塞进竹筒,"看到赤芍烟花再动手。"
暮色降临时,钟逸轩的佩剑已换了第三把。
他抹开糊住视线的血污,发现敌阵后方突然腾起数道紫烟。
那是陈将军亲卫营特有的遇袭信号,在渐暗的天幕下绽成诡异的鸢尾形状。
"成了!"商悦猛地撑住摇摇欲坠的角楼栏杆。
梅岭方向窜起的火光将半边夜空烧成橘红色,隐约能听见战马惊恐的嘶鸣随风传来。
她昨日派出的两百死士此刻应当正用火油浇灌粮仓——那些藏在溶洞里的粟米车,还是陈将军半月前醉酒向宠妾夸耀时泄露的机密。
城墙下的龟甲阵突然裂开豁口。
钟逸轩趁机带轻骑冲下吊桥,马蹄踏过结冰的护城河面,溅起的冰碴子混着血珠凝成绯色珠帘。
商悦看着他剑锋所指处突然竖起钟字旗,方才溃散的守军竟又聚拢成锥形阵,这才惊觉那玄甲上的破损都是伪装——他早就在肩甲内侧藏了玄铁鳞片。
"报——!"满脸烟灰的传令兵撞翻青铜灯架,"陈将军带着虎豹骑往梅岭去了!"
商悦扶在沙盘边缘的手指骤然收紧,昨日布置的三十处暗哨模型被撞得东倒西歪。
她转头望向正在整军的钟逸轩,发现他正将染血的绷带缠在剑柄上,远处逐渐熄灭的粮草火光在他瞳孔里明明灭灭,像某种秘而不宣的讯号。
夜风卷着焦糊味掠过城头,最后一支火箭坠入护城河时,商悦看见钟逸轩突然举起三根手指——这是他们儿时在书斋约定的暗号。
三更天,月沉西,猎场见。
暮色里的血腥气愈发浓重时,商悦正用银刀挑开林婉儿袖中暗袋。
染着蔻丹的指甲缝里还沾着磷粉,在烛火下泛着幽蓝的光。"这包蚀骨散若是撒在粮草垛上......"她故意拖长尾音,鎏金护甲刮过对方苍白的脸,"表姐当真觉得我察觉不到你熏衣用的崖柏香?"
城楼下的喊杀声突然暴涨。
韩嬷嬷掀帘进来带起一阵腥风,铜灯台上垂着的十二幅军事布防图齐齐颤动。
商悦余光瞥见第三幅舆图上的赤芍标记正在往东南移动——那是钟逸轩与主力部队汇合的暗号。
她将林婉儿的下巴扳向窗外,正巧看见玄甲骑兵如利刃劈开浓雾,钟逸轩的剑锋在残阳里勾出一串血珠。
"你看,"商悦的翡翠耳坠擦过林婉儿剧烈起伏的胸口,"有些人生来就该在烽火里发光。"她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被反绑在木桩上的探子脖颈处插着半截断箭,正是林婉儿两个时辰前派去给陈将军送密信的心腹。
东南角的天空炸开三朵金菊状烟花,这是赵将军攻破敌军右翼的信号。
商悦松开手,看林婉儿踉跄着栽倒在堆满密信的矮几前。
鎏金博山炉里飘出的青烟突然扭曲成诡异的漩涡,映着帐外渐起的火光,将地上散落的世家谱牒烧出焦黑的洞。
"你以为我当真不知晓?"商悦踩着满地狼藉走到帐门前,突然回身扯开屏风后的幔帐。
整面墙的沙盘上插着数百面小旗,西北角的梅岭模型此刻正被赤芍花瓣铺满——每片花瓣都对应着钟逸轩埋下的伏兵。"从你偷换我药膳那日起,这盘棋就摆好了。"
城墙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商悦掀帘的瞬间,正看见钟逸轩的玄甲披风掠过最后一道陷马坑。
他剑锋所指处,陈将军的帅旗竟被生生劈成两半,残破的旗面裹着火星子坠入护城河,蒸腾起阵阵白雾。
几个时辰前还密不透风的龟甲阵,此刻已溃散成满地滚动的铁蒺藜。
"该收网了。"她轻声自语,腕间玉镯突然磕在门框上发出脆响。
韩嬷嬷应声捧来鎏金匣,里头躺着七枚刻着不同族徽的铜符——正是三日前从各世家宗祠请来的调兵信物。
商悦抓起铜符按进沙盘凹槽,整座梅岭模型突然从中间裂开,露出底下用朱砂绘制的暗道图。
当最后一丝暮光沉入护城河底时,钟逸轩的马蹄正踏碎陈将军的护心镜。
他剑柄上缠着的绷带早已浸透鲜血,却在斩断对方臂甲的瞬间,露出内侧暗藏的玄铁锁链。
这是商悦去年生辰赠他的机关匣所改,此刻正死死绞住陈将军的佩剑。
"梅岭的溶洞暖和吗?"钟逸轩突然轻笑,靴底碾过地上散落的杏叶。
这些本该出现在陈将军茶盏里的叶片,此刻正混在焦土中,被溃逃的敌兵踩出簌簌的响动。
他故意松开半寸锁链,看对方踉跄着跌向燃烧的粮车,远处逐渐清晰的马蹄声里,赵将军的银甲正在火光中明灭如星子。
城楼上的商悦忽然按住心口。
她看着钟逸轩在火海中举起染血的铜符,二十八个世家的私兵竟从四面八方涌出,将残存的敌军逼向结冰的河面。
这场景与三年前那个雪夜重叠——那时她蜷缩在祠堂梁柱后,也是这样看着他举起钟氏家主的玉珏,替她挡下族老的鞭子。
"姑娘,该行刑了。"韩嬷嬷的声音惊醒了回忆。
商悦转身看向被按在城墙边的林婉儿,对方发间别的金雀钗正在夜风里颤动,那是去年春猎时自己亲手所赠。
她忽然扯断腕间红绳,任由浸过药水的铜钱坠入火盆,爆开的青烟里顿时浮现林家私运铁器的账目。
"表姐可知,为何你房里的白梅总比我园中的开得艳?"商悦突然俯身拾起滚落脚边的铜符,冰凉的金屑沾在指尖,"因为那些花根下埋着的,可不止是雪水。"她看着林婉儿瞳孔骤缩,终于轻笑出声。
那些被替换的毒花肥,那些被动过手脚的族谱,此刻都在火光里化作飘散的灰烬。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硝烟时,钟逸轩的剑尖正抵在陈将军喉头。
他盔甲上的玄铁鳞片沾满霜花,在逐渐亮起的天光里宛如披着星河。
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的铃铛响,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商悦的机关锁——那串他亲手打造的鎏金铃,此刻正系在她新换的月白斗篷上。
"留活口。"商悦的声音裹着药香飘来时,陈将军突然暴起。
钟逸轩的剑锋却比他更快,削断对方束发金冠的瞬间,二十支弩箭已穿透其四肢。
这是今早才从暗桩手里取得的暴雨梨花针,此刻正闪着幽蓝的光,将败军之将钉死在祖辈修建的城墙上。
欢呼声如潮水漫过城墙时,商悦的指尖正拂过钟逸轩开裂的护心镜。
她藏在镜后的杏叶书签完好无损,泛黄的叶脉上还留着他当年题的小楷: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此刻这诗句正被鲜血浸透,在朝阳下晕染成心口的朱砂痣。
"接下来......"钟逸轩突然握住她欲收回的手,染血的绷带擦过腕间旧疤。
那是他们少时在藏书阁偷读兵书,被烛火燎伤的印记。
商悦抬眼望进他眸中跳动的火光,发现那里面除了自己的影子,还映着城楼下逐渐聚拢的世家旌旗。
西北风卷着残雪掠过角楼,将沙盘上最后几片杏叶吹进火盆。
商悦看着化为灰烬的叶片,突然想起今晨暗桩送来的密报——那批本该在梅岭焚毁的粮草车里,混着半块镌刻皇族徽记的青铜虎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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