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阿姒,不怕。”
“大人,她偷了我的饼!”推她那人钳起姜姒的手腕,愤愤道,“我好不容易讨来几个饼,是我们这兄弟几人几天的饭食,竟被这小贼偷走!岂能饶她!”
那郡兵便踢了姜姒一脚,问,“你可偷了他的饼?”
姜姒哭道,“大人,我没有偷!”
那郡兵见她是女子,便张开画像仔细对照。
姜姒甩开推她那人的手,赶紧抬起袍袖掩起脸来,推她那人依旧不依不饶,骂骂咧咧,“小贼!干了什么亏心事!偷我的饼还怕大人察看吗!”
郡兵心下生疑,朝姜姒斥道,“抬起头来!”
姜姒遮住袍袖不肯放下,推她那人却又要强行扯开她的胳膊。
争执间,听伯嬴断喝一声,“都让开!”
钳她胳膊的那人闻声松了手,往一侧避去。
听有脚步声走近,杜衡香气逐渐扑来,那双再熟悉不过的手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腕,姜姒身子一凛,他已拉下她遮挡住脸的袍袖。
许之洐那墨黑的凤眸直直盯住她,心里涌动着一种复杂的情愫,令他平静不下来,须臾轻轻叫道,“姜姒。”
姜姒战战兢兢,泪光隐隐地看着他,“主人,我好怕。”
她又叫他主人了,许之洐眉宇柔和,伸手去捋她垂下来的细发,去抚摸她苍白的脸,她又清瘦了许多。
他后悔前几日叫她发着热还淋雨,他后悔曾经一次次去折辱她、伤害她。
她倒在地上似一块破碎的美玉,可怜极了,想必这几日在外面吃尽了苦头。
但只要回到他身边便好。
往后余生,他亦是打算要好好待她。
“阿姒,不怕。”许之洐轻轻唤道。
他看她的眸光是怜惜心疼的,可这样的目光姜姒是见过的,她曾不止一次因为相信了他的这种目光而被他戏弄羞辱、永无尽头。
她心里默默念道,许之洐,我再也不会信你。
就让过去的,都彻底过去吧。往后余生,我要一个人,好好活着。
姜姒便攀上了许之洐的肩头,紧紧抱着他,眸底冰凉,语调娇软,“主人,抱抱我。”
许之洐垂下眸子看着她,含着笑意,将她揽进怀里。
她还从未抱过他呢。
须臾,旁边有人亮出刀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许之洐。
“殿下!”伯嬴惊呼一声,纵使他已持剑挡了过来,那刀依然刺进了许之洐的身体。
许之洐身子向前一倾,那人拔出刀的工夫,他那张薄唇中已喷出血来,胸口的血立时将他的衣袍染透。
那人是含着必杀的信念下了死力。
血将他的唇染的通红,他只以为是有人要行刺,原是将姜姒紧紧揽在怀里,此刻又用力将她推了出去,只道了一声,“快走!”,顷刻间便倒了下去。
姜姒一时愕在那里,她身子轻颤,眼角一时滚下泪来,许之洐会死的吧?
许之洐他一定会死的吧?
伯嬴救起许之洐疾疾去找医官,郡兵已经开始与白蛇教的人缠斗起来。
姜姒一个人怔在原地,她身上沾着许之洐殷红的血。他若就此死去会怎样,他若不死又会怎样,若方才自己使出了七星匕首,他必然一口气都不会剩下。不过是片刻之间,她已经想了这许多,随之脑中又是长久的空白。
“上来!”
还在发着愣,听江伯礼大喝了一声。见他已驱车赶来,将她拉起,闯开城门,朝城外疾驰而去。
姜姒恍恍惚惚上了马车,回头去看伯嬴正扶着毫无血色的许之洐上马车,他的一双眸子赤红,难以置信地朝她看来。血流了好多,从他的手间流出来,染透了他的荼白色长袍。
姜姒突然怔住了,她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他。素来暴戾阴狠的他,此时看去竟脆弱又可怜。可他又有什么可怜的?他屡屡伤害她的时候,他派人刺杀许鹤仪的时候,分明可恶、可憎、可恨。
实在是没什么好可怜的。
姜姒想起许鹤仪在灵前告诫许之洐的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原是他多行不义,咎由自取罢了。
六月的巴郡,郁郁葱葱,云山万重,遥遥有雪山泻玉流穿,雾揽苍茫。
郡兵已经策马朝马车追来,原以为出了这块地界便能甩开追兵,眼看着到了涪陵的城门,眼前忽起一根绳索将马绊倒,马惊叫一声四蹄朝天仰去,马车便直直地翻了出去。
姜姒惊呼一声,摔出去之前,见前面涪陵关卡重重,马车就要生生地被围堵住。
*
姜姒的腹不知撞到了什么地方,隐隐作痛。她看见那个小男孩蜷在她身旁,好似睡着了,小小白白的身子却又微微发着抖。奇怪,这回梦见他竟不似前几次那样圆滚滚了,姜姒忍不住去轻拍他微颤的小身子。
她心里叹道,真是个小可怜儿。
半晌也不见他醒来,呼吸声也几不可闻,姜姒怕他一睡不醒,忙去轻声唤他,“你怎么啦?”
小孩儿皱着眉头紧闭着眼,看起来很痛苦,只叫道,“娘亲,疼......”
姜姒揉揉他的小脑袋,柔声问道,“你哪里疼?娘亲给你找医官。”
那小孩儿便使劲往她怀里钻,姜姒一下子便醒了。想起这个梦,一时竟笑了出来。不过是多梦见了几次罢了,怎就认了自己是他的娘亲了?可见是从前被避子汤杀掉的那个孩子见她寂寥,梦里来陪伴她,给她一丝安慰。
环视左右,自己目前的处境才真是令人担忧。她还在一架疾驰的马车上,不过这马车已不是方才的马车,江伯礼也不在了,她的双手双脚俱加上了沉沉的镣铐。
这才想起来方才已在逃亡路上被涪陵守城的官兵拦住了马,不知此时要往哪里去,也不知江伯礼怎么样了。
这马车跑得快,她戴着重重的镣铐无法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颠的她几欲呕吐,迷迷糊糊地靠在车上又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是被押车的几个官兵喊醒,“哎!快起来!”
姜姒兀自惊醒,见那官兵持着佩刀敲打着她的镣铐,“下来!”
那大门处悬着一块牌匾,写着“宣汉官寺”。官寺便是乾朝衙门,官吏往往在官寺处理公务,并审理民间纷争。
外头已下起雨来,她忙起身,随着官兵进了官寺。那数十斤重的镣铐压得她抬不起脚来,官兵只当她是普通案犯,嫌她走得慢,屡屡用佩刀抽打。姜姒忍着痛往前走着,那官兵却并不引她去大堂,反而往后院走去。
正奇怪着,见后院正房廊下立着罗刹似的伯嬴,腰间挎剑,抱臂胸前,冷笑着瞥了她一眼,冲着室内道了一声,“殿下,人带来了。”
雨下得不大,这一会儿却也淋的身上有些湿。姜姒拖着镣铐向伯嬴浅施了一礼,伯嬴并不看她,不过是半推开门,等她进去。
姜姒咬着唇立在门口,心里便七上八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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