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我应了你,就一定会来
阿姎醒着的时候,看着蜷在一边的吠吠,就会对它吹口哨。因她还未学会,吠吠也不听指挥,反倒是烦躁地四处乱窜。
侍婢与马夫就不得不四下去追吠吠,不管是烈日当头,还是午夜梦回。长信殿吩咐了,侍奉好表小姐,护她周全,哄她开心,才能赎他们的罪。若是惹得表小姐不高兴,他们必得一辈子为奴为婢,当牛做马。
他俩战战兢兢地伺候着,可阿姎并不喜欢他俩,因而要哄她开心就难如登天,何时能赎完罪神仙也不知道。
侍婢心里有气,趁无人注意时,便总与马夫吵。
“无脑莽夫,你最好抓住吠吠。”
“狼心恶婢,你最好哄表小姐开心。”
“你为何不哄?”
“你看我像是会哄人的样子吗?”
“你不会哄,那你为何总挑事?”
“我何时挑事了?是你做得不够好!”
“莽夫,管好你自己,你做得又能好到哪里去!”
“别忘了,入夜我还要去向殿下回禀,你这般张牙舞爪,小心告你一状!”
“小人!我从前竟不知道,一向没什么话的伯嬴将军竟然如此伶牙俐齿,与女人斗嘴都不在话下。”
“闭上你的嘴!”马夫伦起拳头来吓唬她。
“你打呀!你打呀!”侍婢叉着腰挺起胸脯往上凑去。
他们吵也吵得不痛快,怕被阿姎听见,又怕被长信殿的人听见,吵起来的时候也总是鬼鬼祟祟的。
他俩有时候能动手打起来,马夫虽然行伍出身又以冷面罗刹闻名,但侍婢也不是吃素的,她仗着自己有理,打起马夫来毫不手软。马夫因心里有愧,也并不敢真正还手。
第二日,马夫早早地便背着阿姎去了山桃花下,裴成君也早早地来了。
阿姎欣喜地叫他,“裴哥哥,我怕你不来。”
“我应了你,就一定会来。”裴成君在秋千上坐下,递给她一个木削的口哨,“阿姎,昨日回家,特地削了一个哨子,一吹便能响,你试试。”
阿姎吹起木哨来,果然能吹得响。裴成君便教她如何使用哨子驯狗,吠吠原本皮得很,在裴成君的训练之下,竟能听从主人命令,甚至还学会了捕杀之术。
“裴哥哥,你怎么会驯狗的?”阿姎奇道。
裴成君笑道,“我家中便有一只猎犬,每年我都与父亲围场狩猎,待到行猎之时,饮一壶烈酒,着锦帽貂裘,牵犬放鹰挽弓射狼,实在快哉。”
阿姎眸中星子闪闪,那样的生活,必定快意。只是想到自己每日困在这四方方的一片天地里,不免又黯然神伤起来,“裴哥哥,我不想待在宫里。”
裴成君便认真道,“阿姎,你该去草原围场看看,那里天地辽阔,我想你也会更欢喜一些。”
阿姎便发起呆来,半晌低着头道,“可是殿下不会让我出宫......而且我总是昏倒,必会给你添麻烦。”
他的目光清醇甘和,言辞也恳切,“待你腿伤好了,我带你和吠吠同去。若是不愿,也可带吠吠到我家与猎犬玩。”
阿姎点点头,她乏极了便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他下次再来的时候,恰逢山桃花落。
阿姎看着他出神,便说,“裴哥哥,我想要一朵桃花簪在髻上。”
裴成君温和一笑,他一身月白色袍子站在树下,那满树如红云般的山桃花将他衬的仙姿佚貌,实在美好。
他折下一枝山桃花,回头问她,“这朵可好?”
发觉阿姎眸中含泪,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泪打湿眼眶,前尘往事她已经不记得了,就连裴成君也不过是第三次见面。可她看见裴成君去折山桃花的时候,竟也隐隐含了泪。
裴成君折下花枝走来,蹲在她身前问道,“阿姎,你怎么了?”
阿姎笑道,“裴哥哥,你是我在燕国的第一个朋友。”
裴成君笑着握住她的手,“你愿意拿我当朋友。”
阿姎笑着点点头,“我没有朋友。”
裴成君便认真道,“那我便是你的朋友,我拿真心待你。”
阿姎眸中水色澹澹,“裴哥哥,你能常来宫里陪我吗?”
他的眸子在日光下显得格外明净,阿姎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一股说不清的情愫,似是怜惜,似是心疼。
他原本想说,“你若要我来,我便一定来。”
但能不能进宫,原不是他自己能定的。因而裴成君沉思片刻,终是说道,“若殿下不反对,我便每日都能来。”
阿姎不知道长信殿里的人会不会反对。
她不喜欢去长信殿,因为她不喜欢长信殿里的人。她天然地惧怕那个人,但自从她身子好一些能下地走动了,长信殿的人便要她每日去陪他进膳。
因而每日时辰一到,侍婢便上前提醒,“表小姐该去长信殿进膳了。”
阿姎总是磨磨蹭蹭的,要不然就说,“我还不饿呢。”
要不然就靠在榻上,佯装头疼,“我的头好疼......”
这时候往往马夫便疾疾道,“奴去请医官。”
阿姎只得妥协,“好吧,我已经不疼了。”
那马夫便上前来背她,阿姎每次去长信殿,必要拖着吠吠一起。因而进膳的时候,每每长信殿的人坐在一侧食案,她与吠吠坐在另一侧食案。
因是从长安带来的厨子,于是饮食大多是按照长安的口味来,像现宰杀的牛肉蒸烤了,有时也会吃脯腊、鱼鲊,青菜大多是冬葵、青笋、蔊菜、荶菜等。主食主要是粟米,每顿饭佐羹汤。
过了数月,太官又进献了当地最好的厨子进宫,因而王宫上下的饮食开始逐渐偏向燕国本地的风味。燕国封地在乾朝各封国中疆域算是辽阔,自南向北包括了上谷郡、渔阳郡、北平郡、辽西郡及辽东郡,呈扇状环海,地貌多样,饮食种类也尤为丰富。除了草原上常见的黄牛、羊、狼、麋鹿,甚至还有海中的文蛤、丽蚌、扁玉螺和笋螺可以食用。
这燕国都城蓟州由五大郡城奉养,因而在饮食上要比长安更丰富。
阿姎不曾吃过蚌螺,这蚌螺味道鲜美,食用时分别由侍婢在旁跪坐剥壳侍奉,因而不需费什么力气。
“可还吃得习惯?”长信殿的人在对面问起。
“唔。”阿姎点点头,她在他跟前向来话不多,若他不是定要她说什么话,她便跟哑巴没什么区别。
不过吠吠不喜欢吃海味,它只喜欢吃肉。
有一次,他也叫长安来的厨子做起陇西的辣羊肉与烧鸡粉,燕国没有葡萄酒,他便叫人去陇西买了来,那买酒的人快马加鞭前后走了两个月。
阿姎吃起辣羊肉的时候,隐隐觉得味道有些熟悉,但又不知道为何熟悉。这时候吠吠也会凑过它的脑袋来,伸出舌头乞求阿姎施舍它几块肉。
“我们在陇西的时候,她很喜欢吃。”他坐在对面淡淡说道。
阿姎不知道他说的“她”是谁,她也并不关心。她只想快一些吃完,便能快一些离开长信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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