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全凭伯礼大人了
及至平明,雨下得越发急了起来。
房内只燃了一盏烛,姜姒正打算睡去,忽见房门打开,蹦蹦跳跳地进来一个小男孩,扎着羊角髻,笑嘻嘻地钻进她怀里。
姜姒几回都梦见他,此时倒也不再抵触,见他虎头虎脑十分可爱,便伸手去摸了摸他圆鼓鼓的小脸。小孩儿趴在她身上,笑嘻嘻叫她,“娘亲,我好喜欢你。”
姜姒也笑起来,“可我并不是你娘亲呀!”
小孩儿便认真纠正她,“你当然是我娘亲呀!”
姜姒笑道,“我没有孩子,以后也不会有的。你是谁家的孩子,快去找你母亲去吧!”
小孩儿便哭起来,瘪着嘴抽抽搭搭的,“娘亲是不是不喜欢我?”
姜姒也拿他没办法,只得说,“你若不想走,便自己玩去吧,我很累,想要休息一会儿。”
小孩儿这才擦擦眼泪破涕而笑,拱在她怀里,蹭蹭小脑袋,哄她道,“娘亲睡吧,我在这里守着娘亲。”
姜姒睡意沉沉,便由他去了,只感觉他胖乎乎的小手搭在她腹上,胖胖的,软软的,热乎乎的。
醒来时天光已大亮。虽还在飘着细雨,但哪里又有什么憨态可掬的小孩儿,姜姒便知自己又做了一个梦。
她白日里思虑过多,便总是梦多。
有人敲了敲房门,叫道,“姑娘可醒了?”
姜姒忙应了一声,推开门,见来人端了饭菜,都是巴郡当地的吃食。姜姒道了谢,正吃饭的工夫,遥遥听见流民迁徙之声,吵吵闹闹的,大概是准备动身前往阆中县了。
这些流民若走了,便不会再有人找她杀人的麻烦。姜姒长舒了一口气,便多吃了一些,又去门外看了几眼。
夜里来时,被蒙住了眼睛,看不见周围的样子。如今她无事便在这一片民房转悠,见这些人皆持有刀枪,军纪严明,若不是装扮成流民的样子,并不比乾朝的军队差。
剑柄上还刻有白蛇。
午时又听闻墙外似有人闹起来,说是要进院子里找人。江伯礼的人虽阻拦,但对方是郡兵,又阻拦不得。
姜姒仔细听着,心里正忐忑,忽见江伯礼推门而入,道,“太守的人来了,说是附近发现几具流民尸首,都是一刀封喉。他们来搜查凶手,领头的是上次在奴隶场见过的那个冷脸的人。”
姜姒心里咯噔一声,许之洐终究还是要来寻她。她原以为躲得毫无踪迹,不想却是他给的那把七星匕首暴露了行踪。再想想倒也不奇怪,七星匕首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利器,七宝按北斗七星排列,暗藏玄机,削铁如泥,极其锋利,是而能一刀封喉。
它的刀锋又与普通匕首有异,末端呈一排细细密密的倒钩子。巴蜀之地不大,哪里会有这样的宝贝。
江伯礼道,“随我来。”
推开房内柜子,竟是一处与墙壁极其严合隐蔽的密道。若不是今日推开,姜姒又哪里能发现。江伯礼便将她引进密道,嘱咐道,“我若不来,便不要出来。”
姜姒点头。
果然很快,伯嬴带着郡兵闯了进来,四处搜寻,终是一无所获。
待江伯礼来,姜姒终是忍不住问道,“我想问江老板,到底是什么人。”
江伯礼笑着看着她,“姑娘为何这样问呢?”
“听有人称您‘主公’,有人称您‘伯礼大人’,便知您不是普通客商。这里有密道,人也都持有刀枪。您救过姜姒,姜姒感激不尽,可我也想要解开心中困惑。”
“我们自然有自己的事要做,姑娘不必知道那么多。”
姜姒便浅浅笑道,“是。”
她大约知道了他们是什么人。
白蛇教。
许鹤仪前去甘州时,便是因西北、西南皆发现有白蛇教出没,如今她竟阴差阳错地进了白蛇教在巴郡的腹地。
又听江伯礼正色道,“姑娘想留,我江伯礼便将你当客人,好生招待。姑娘若要走,我亦不会强留,只是有一个要求。”
“江老板请讲。”
“若有一日姜姑娘回了长安,不得对外人提起一句你听过的、见过的,只当你从未来过这里。”
姜姒点点头,“您放心便是。”
江伯礼出了门,若有所思道,“看来你的主人仍然在寻你。我们明日出城,姑娘亦可同行。”
*
姜姒躲在江伯礼破烂的马车里,但城门四处封闭,那些把守城门的郡兵正拿着画像一一严查,根本出不得城。
临出发前,她换了一身男子的粗布衣裳,又做男子装扮。原想趁着下雨,戴斗笠穿蓑衣,与江伯礼的人一起佯装成流民混出城去。
哪知这日雨偏偏已经停了,穿蓑戴斗反而奇怪。
城墙上有人端坐藤椅之上,正饮着茶。姜姒挑开帘子凝眉看去,那人一身荼白色的长袍,衬的他面如冠玉,通身都是天潢贵胄的气度。
他不去督治水患,却来城门堵她。
姜姒心中郁郁,仓皇垂下眸子,定了定心神,思量片刻反而笑道,“伯礼大人可知城墙上那人是谁?”
江伯礼问道,“可是长安的贵人?”
姜姒轻笑起来,又叹,“这是燕王殿下和他的随行将军。”
江伯礼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剑。白蛇教起事,便是为改朝换代,乱他乾朝的天下,杀净他许家的人。
“我大概知道您是什么人,燕王殿下就在眼前,杀与不杀在您。”
江伯礼认真审视她,见她眸光坚定,面带微笑,又道,“只是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若伯礼大人有心杀燕王,姜姒可做诱饵。”
“姑娘真是胆识过人,不愧是我......”他蓦然止住口中的话,话锋一转道,“我原无心利用,但若姑娘有意,不妨合作。杀了你的主人,也解了我的忧患。”
说罢,他挑开帘子,“劳烦姑娘了。”
姜姒悲戚一笑,“姜姒的生死,也全凭伯礼大人了。”
“若活着,便还会再见的。”听江伯礼这样说,姜姒虽不知他的意思,但也摘了斗笠,下了马。连续下了近月余的雨水一旦退去,日光倒显得有些刺目。
毕竟是六月了,姜姒想道。
守城的郡兵查得极严,她随佯装流民的白蛇教众人一同往城门处走去。忽然有人将她推倒在地,将一包饼扔在她身旁,指着她嚷道,“哪儿来的小贼!敢偷我东西!”
她那一张白的发光的脸便引起周遭人的注意,郡兵拿着画像走来,喝道,“干什么的?!”
城楼上伯嬴遥遥观察片刻,忙附在许之洐耳边道,“殿下,似乎是姜姑娘。”
许之洐那淡漠的凤眸里,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他赫然睁大眸子,起身朝城楼下看去。见城门处那穿了男子衣袍的少女被推倒在地,浑身脏兮兮的,凄凄惨惨的鹅蛋脸煞白,眸中噙着泪,正被身边几个流民欺辱。
纵是穿着破烂,不施粉黛,却也掩不住那倾国的绝色,不是姜姒又是谁?
许之洐脸色凝重,阴鸷的眼眸里如同嗜血一般,喝了一声“速去!”扔了茶盏便朝城楼下奔去。
这该死的小女人!
总妄想着逃脱,想去做什么正常人,若没有他护着,她又怎会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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