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你不必那么懂事”
裴昭时又是“吧唧”一口，亲完便跑着去找伯嬴骑大马了。
伏良人得意道，“看见没，昭时亲我。”
姜姒笑道，“昭时是你看着生下来的，自然从心里便亲近你。”
伏良人得意没一会儿，见姜姒望着殿外出神，她便也朝殿外望去，伯嬴正扛着裴昭时在殿外追那只小狗。
那只小狗如今也大了，但并没有名字，也没有人专门去养。不过是伯嬴一日三餐时扔给它几口，因而瘦骨嶙峋的，怎么也长不大。
伏良人叹了一口气，“殿下这几日都在宫里，还是没有来过吗？”
姜姒笑笑，“我只愿他不要来，他不喜欢昭时，怕昭时见了心里不好受。”
她看着裴昭时与伯嬴嘻嘻哈哈笑着，裴昭时举着小胳膊大叫一声，“狗狗！你别跑！看我骑大马挎大刀追你上来！杀！杀！杀！”
姜姒笑道，“好在有伯嬴每日陪着，昭时也不会太难过。”
伏良人点点头，“我只是担忧你们母子的处境，到底不是宫里的正经主子，难免被人轻看了去。”
姜姒心里叹气，她没有一日不想离开这囚笼似的燕王宫。
但见姜姒与裴昭时总不去琉璃河畔，苏采女便抱着许怀信来了。
两位小公子数日不见，又拉着手蹦蹦跳跳地出去玩了。
苏采女道，“好几日不见昭时公子，怀信成日里闹腾，我也只好腆着脸来了。”
姜姒笑道，“苏姐姐与怀信公子来，我是很欢喜的。”
苏采女道，“殿下明日还要去修陵，不知哪日才回来，晌午要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妹妹也一起去吧。”
姜姒摇头笑道，“谢谢苏姐姐的好意，我本不是宫里妃嫔，还要照看昭时，便不去了。”
苏采女垂着眸子，“这也是殿下的意思，他还从未与昭时公子一起进过膳。”
见姜姒没什么话，苏采女叹息一声，又继续道，“昭时与殿下并不亲近，到底是不好。”
姜姒平和道，“苏姐姐，我不会说话，怕燕王殿下见了不喜。终归是你们的家宴，我与昭时都是外人，便不去扫兴了。”
苏采女便不好再强求下去，起了身打算携许怀信离去。见裴昭时正站在廊下玩起拨浪鼓，那拨浪鼓头木头制成，干巴巴的没一点颜色。
她想起许之洐给许怀信的那支红彤彤的拨浪鼓，上面还绘着白胖胖的小人儿，不免对裴昭时生出几分怜惜来，便蹲下身问道，“昭时，你可愿随苏孃孃一起去见殿下？”
裴昭时转头看姜姒，见姜姒正温和地看着自己，他点点头，“苏嬢嬢，昭时想去。”
苏采女便道，“那我们同母亲一起去，好不好？”
“好。”裴昭时点点头，随后吧嗒吧嗒跑来拉着姜姒的袍角，“母亲，母亲，我们去见殿下吧。”
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闪着小星子。
***
但到了建章宫，姜姒便后悔了。
她不该带裴昭时来。
才进了殿，许怀信便跑到许之洐跟前，黏在他怀里，奶声奶气道，“父王抱抱，父王亲亲。”
裴昭时手里还拿着拨浪鼓，他眼巴巴地看着怀信哥哥钻进他父亲的怀里蹭来蹭去。见许之洐看过来，裴昭时晃晃悠悠地跪下行礼，“燕王殿下长乐无极。”
许之洐点点头，不冷不热道，“坐吧。”
“昭时，来。”姜姒牵着他的小手落了座。见他还直勾勾地望着许之洐父子，姜姒将他揽在怀里，微笑地看着他，轻声问道，“昭时，怎么不玩伯父给你的拨浪鼓？”
裴昭时扬起脸来看她，也轻声道，“母亲，我也想要父亲。”
姜姒心里一滞，摸摸他的小脑袋，“伯父在外面等着呢，进完膳我们出去找伯父骑大马好不好？”
裴昭时又开心起来，他看见眼前的食案上有胡桃酥和奶豆腐，那都是在长乐殿没有吃过的，他怯怯问道，“母亲，昭时想吃。”
姜姒笑着去拿胡桃酥，却听许之洐道，“小孩子怎么能吃这些东西，只知道满足口腹之欲，以后又能有什么出息？”
正巧许怀信也看见自己跟前的食案上有胡桃酥，便嚷着，“我要吃！我要吃！”伸手便拿了两块往嘴里塞去，许之洐低声道，“仔细噎着。”
姜姒讪讪收回了手，见裴昭时愣愣的，她忙将他揽在怀里，低声道，“昭时乖，回头母亲做给你吃。”
裴昭时便乖乖跪坐在姜姒身边，一动也不动。
伏良人笑道，“小孩子吃点糕点能有什么事，”她端起盘子冲裴昭时招手道，“昭时，来伏嬢嬢这里。”
裴昭时慢悠悠地晃到伏良人身边，伏良人将他抱在怀里，拿起胡桃酥喂他，“昭时想吃胡桃酥对不对，来，伏嬢嬢喂你。”
裴昭时吃了胡桃酥，咯咯笑起来。
许之洐道，“你来。”
众人见他望着裴昭时，伏良人便吩咐董莺儿将裴昭时抱去许之洐案前。姜姒心里一紧，担忧地望着那个怯怯的小孩儿。
许之洐见他生得可爱，不由问道，“你也想要抱一抱吗？”
裴昭时点点头，“我没有父亲抱。”
许之洐一顿，片刻将他抱在怀里。
这是他第一次抱裴昭时，小孩儿乖乖地由他抱着一动也不动，像一个温软软的小团子，许之洐便问，“你一向这么乖吗？”
裴昭时道，“昭时乖乖的，殿下就会多抱昭时一会儿吗？”
许之洐一怔，许怀信从来不会想这些问题，那个孩子十分泼皮淘气，在他跟前也肆无忌惮地要他的宠爱。这一年多，他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许怀信，眼前这个小孩儿竟从未抱过他一次。
他的母亲不需要自己，许之洐便认定裴昭时也不需要自己。自然了，他是裴成君的孩子，自己是他的杀父仇人，他又怎会需要自己。
如今他才一岁多，年纪尚小，什么都不懂。待他真正懂事了，便知道杀父仇人不共戴天的道理。
但他抱着裴昭时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可众目睽睽之下，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道，“你不必那么懂事。”
裴昭时还是一动不动，像个温软的小玩偶。许之洐仔细看着他，他的眉眼像他的母亲，鼻翼嘴巴却并不像裴成君，但裴成君具体什么模样和，许之洐已经记不清了。
这时许怀信遽然伸手打了裴昭时的脑袋，叫道，“这是我父王，只能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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