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新嫁娘
八月天子的车驾到来之前，姜姒与裴昭时在裴府度过了一段十分安稳惬意的日子。
她们住在裴成君原来的院子里，院子里也有一棵很大的山桃树。桃花虽然早就谢了，但已经结出小小的青桃来。
裴侯爷与裴母把裴昭时看作心尖上的肉，裴初娉更是疼爱这个侄儿疼到了骨子里。他们恨不得要把一切都送给他，把原本给裴成君的爱也全都倾注到了裴昭时身上。
裴昭时一回府，裴侯爷便将奏请裴昭时为世子的奏章递进了王宫。没几日，宫里便来了人，诏令裴昭时为定国侯世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
裴家连办三天三夜的筵席，遍请蓟州整座城，无论是名门望族，还是平民乞丐，都来府中吃席贺喜。
裴侯爷恨不得叫整个蓟州城的人都知道他们裴家有了香火，但凡有一个人都不知道的，都是他老裴没通知到位。
鞭炮声响彻了蓟州城，鞭纸碎屑将裴府门前的路都铺满厚厚的一层。来客络绎不绝，几乎要将裴府红木雕花门槛踏破。
不管是姜姒还是裴家，日子似乎都有了盼头。
裴侯爷常把裴昭时扛在肩头四处闲逛，祖孙俩满脸生花，一人笑道，“我的孙儿回家了！我的孙儿回家了！”
另一人喊道，“祖父！举高高，快点儿跑！”
姜姒与裴母、裴初娉三人坐在一处，望着这祖孙二人，难免笑着笑着便掉下眼泪来。
自裴成君故去，裴母已然苍老不少。她紧紧握着姜姒的手，掉着泪叹道，“好孩子，谢谢你把昭时带回家。咱们裴家啊，后继有人了！”
姜姒红着眼眶道，“母亲，我只怕你们怪我，也只盼着你们都好好的。”
裴初娉道，“好嫂嫂，你不必自责，这是哥哥自己的选择.......如今他在那边，必也能安心了。”
姜姒笑着叹道，“这才是昭时的归宿。”
庭院外的祖孙两人还在日光下跑着，裴昭时叫道，“祖父，昭时再也不是野孩子啦！”
姜姒闻言心一酸，险些又掉下泪来。
但她确定自己的选择，也确定裴昭时的归宿便在此处。日后，管他朝局变动，管他勾心斗角，裴昭时都将承袭父爵，像他的父亲裴成君一样，做个快意洒脱的谦谦君子。
裴昭时很快便将在宫里的不快抛到了脑后，裴侯爷带他走他父亲曾经走过的路，带他玩他父亲曾玩过的物件儿，裴府的新鲜玩意儿太多了。裴侯爷还把裴成君小时候的玩具都翻箱倒柜找了出来，祖孙俩每日待在一起，还嫌怎么都玩不够。
小小的裴昭时治愈了裴家的丧子之痛，裴父裴母也给了裴昭时一个温暖有爱的幼年。
除此之外，裴家又多了一件喜事。
裴初娉已经议好了婚事，男方叫做卫邦原，原是辽西郡人，岁举孝廉时被举荐来蓟州做个部院主事。虽不过是个六品，但贤良方正，志节清白，学通修行又家境清白，总归是个好人家。
经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如今也请了期。那日裴初娉隔着屏风见过卫邦原，那男子仪表堂堂，品貌端正，正端坐案前与裴侯爷彬彬有礼地说话。
听见屏风后的动静，卫邦原抬眸望去，正撞见裴初娉一双水灵灵的杏眸。
卫邦原一时失了神，片刻赶紧低下头去。
裴初娉便也红了脸。
私下里便与姜姒说道，“父亲颇喜欢卫邦原，觉得他值得托付。”
姜姒便道，“侯爷的眼光是不会错的，何况卫大人又是经岁举孝廉入仕，人品方正，自然没有问题。”
“婚期也快了。”裴初娉赧然道，“原想在家中多陪陪父亲母亲和嫂嫂，可母亲觉得我到了婚嫁的年龄，不好总留在家里。”
“我也想早点嫁过去，若再有个孩子，也能与昭时有个伴儿，多陪陪父亲母亲。”
裴初娉不过比姜姒大几个月，原本两年前便该议亲了，因府里有白事，一直拖到现在。如今也十九岁了，何况又与卫邦原情意相通，再不能耽误下去了。
裴府裴母不求对方是高门大户鼎食之家，只求子女有一桩好姻缘，余生也能快意安稳。
姜姒握紧裴初娉的手，“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父亲母亲，昭时也会好好长大，做像他父亲一样的人，给他的祖父祖母养老送终。”
“这一年多，父亲母亲太苦了，老了许多。我每日看着十分难过。那日良侧妃差人来说起嫂嫂生下的是哥哥的孩子，父亲母亲哭了好久，当天便去哥哥墓前与哥哥说了。”
“自那之后，父亲母亲便好多了，眼里也有了光，真替他们高兴。”
“嫂嫂还这么年轻，还未与哥哥大婚，哥哥便走了。初娉每每想起，都觉得是一桩憾事。”
“只是日后，要苦了嫂嫂了。”
姜姒摇头笑道，“我一点都不觉得苦，这是我十九年来，最舒心安稳的一段日子。”
大多时候，裴昭时都黏在裴侯爷身上，这小小的孩子跟随他的祖父读书习字，不亦乐乎。姜姒便也有闲暇工夫与裴初娉一起准备大婚。
裴初娉的嫁衣是自己绣制的，那大红的颜色十分尊贵，绣工亦十分精巧，姜姒忍不住伸手去触摸，还未碰到又缩回手去。姜姒没有像裴初娉这样正经出嫁过，而裴初娉是干干净净的新嫁娘，她不能把自己的坏运气带给她。
裴初娉笑着望着她，“嫂嫂，你打开看看。”
姜姒取出帕子仔细拭了手，才小心打开那件绣着金凤牡丹的大红嫁衣。裴初娉本是淡雅如兰的人儿，若是穿了这一身大红色嫁衣，必是国色天香的人物。
她只在册封太子良媛那日穿过胭脂红的喜袍，那时许之洐还嘲讽她，“嫁给他不过是做妾，你便是这么喜欢给人伏低做小么？”
那人那时还惺惺作态地祝愿自己，“那便愿姜良媛子孙延绵。”
又想到自己也曾做张做势地气他，“那便祝愿燕王殿下，瓜瓞绵延，世代昌盛。”
姜姒心中一时千回百转，好在那些往事、那些人也都离她远去了。
她在裴府仿佛获得了新生一般。
“多美呀！”姜姒叹道。
但见新嫁娘裴初娉满面桃色，十分欢喜，姜姒便也跟着欢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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