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主人恕罪
“是朕误了你。”
沈襄浓眸里泛酸,那泪珠儿在眼眶之中团团打转儿。原是她自作多情,最终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已经知足了。
她含泪抬眸笑着望他,“是襄浓自己误了自己。”
屏风前的那人神色不明,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只是路过,与陛下说上几句闲话罢了。”沈襄浓起了身,朝着他欠身而礼,“如今说完了,襄浓该走了。”
“你要去哪儿。”
她眼里空洞,没有求生之意,“去该去的地方。”
许之洐叫住了她,“你可愿做朕的夫人。”
乾朝后妃制度,自皇后之下,依次为夫人、昭仪、婕妤、经娥、容华、美人、八子、充依、七子、长使、少使十二等。
她缓缓转身,她的曲裾深衣因这一转身在满铺云纹的地毯上荡出好看的涟漪,像一朵初初盛开的花。
许之洐朝她伸出手来。
他该给她一个交代。
从前,她靠什么活着他并不知道。但如今他已在她跟前,若不给她这个交代,只怕她再哄不了她自己了。
哄不了自己了,便该活不下去了。
他不该辜负这样的人。
她垂着头,眼泪断珠一样滴到地毯上。落下一滴,便在毯上消失一滴,直到把她丝履前的地毯打得湿漉漉的。
“过来。”他温声唤道。
沈襄浓缓缓抬头,她没有过去,她问,“陛下肯给襄浓一个孩子吗?”
有了孩子,这寂寞深宫,便也就有了盼头。
若他不肯给,只给她一个夫人名头的话,与从前也并没有什么两样。
她沈襄浓要一个了断,她敢爱敢恨,如今也敢要一个痛痛快快的了断。
他依然这么说,“浓儿,过来。”
她眸中因泪而通红,她抬步朝许之洐走去,他叫自己“浓儿”。
从前只有她的父亲与母亲才叫她“浓儿”。
那么,他是肯给她一个孩子罢?
她走到许之洐身前,将手交到他的掌心。
她等这一刻,等了已是许多年。
片刻,许之洐将她拦腰抱起。
***
次日天明,黄门侍郎阖宫通告,沈襄浓册封为襄夫人。
襄者,助也。
但宫中妃嫔宫娥众多,却无人知道朱雀殿中住着哪位贵人。
姜姒终日都躲在殿内,从不出门,也从不说话。
日往菲薇,月来扶疏,罗帐轻拢,锦衾灿兮,全然与她无关。前朝的改朝换代,嫔妃的明争暗斗,宫娥的窃窃私语,也全然与她无关。
她日渐消瘦下去。
但太官(主要职责为负责皇室的膳食管理)不敢有丝毫怠慢,一日三餐都遣人好生送来。
大多原封不动地端回去。
朱雀殿的情形被如实禀报至宣室殿,许之洐便从繁杂的事务中脱身,前来看她。
朱雀殿殿门紧阖,只有崔瑾瑜立在廊下。
见许之洐来,崔瑾瑜连忙上前跪拜,“陛下。”
许之洐顿住步子,“吃的如何?”
“还是不肯吃,每日不过一餐罢了。”
“为何不劝?”
“只说自己习惯了,多吃一口亦会吐出来。奴婢不忍,不敢再劝。”
许之洐淡淡得点了点头。
他将她囚在粮车中时,每日只肯赏赐一块栗面饼与一碗清水,还要将她缚在榻上成夜发泄,想来便是那时习惯了只吃一顿饭食罢。
他推门进了殿,外殿没有人,便绕过屏风行至内殿。
她正蜷缩在绣榻之上,背对着自己。
崔瑾瑜忙低声提醒,“姑娘,陛下来了。”
许之洐扬起手来,崔瑾瑜暗自叹息一声,垂手拢袖退了出去。
姜姒闻言起了身,但她没有抬头,只是撑着身子缓缓下了榻,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
许之洐走上前来搀扶,不过才碰到她的双臂,便顿住了。
他发觉她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许之洐愕然收回手来,轻声道,“阿姒,你怎么了?”
姜姒垂眉敛目。
她克制不住。
她想起许之洐将她锁在狭小逼仄的粮车之中,想起他将她拴在榻上肆意凌虐,想起他将她扔进兵卒之间,便抑制不住地发抖。
他跪坐下来,将她揽在怀中,蹙眉轻叹,“阿姒,朕错了。”
他想起姜姒曾说的话,“许之洐,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那时他问,“明白什么?”
她说,“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我们好好过下去。”
她说,“许之洐,我爱你,求你了,我们好好的......”
可他当时信了她是许鹤仪的细作,这些话便也全然未听进心里去。
她说得对极了,他离不开她。
她说了她爱他。
但那已是从前了。
他记得许鹤仪在他耳畔的低笑声,“阿洐,你看见了吗?她没有做过朕的细作,但她也不会再爱你。”
她还会再爱他吗?许之洐不知道。
他连日来曾负手立在未央宫巍峨的宫楼之上,放眼望去江山如画,可身边没有姜姒,他便觉得孤独。
他曾许她江山为聘,而今却离心离德。
距离他们的大婚,也不过才三个多月。
他想要留下她,好好待她。
他懊悔不已,因而柔声问道,“日后,朕好好补偿你,好么?”
但姜姒知道,再也回不到从前。
她脸上的疤痕无比丑陋,亦令她卑怯不已。
裴成君曾在她心里树立的信念,如今又被打回原形。
而先前因生子治愈的寒湿邪症又一次复发了,她成日卧在榻上受着病痛的折磨。
崔瑾瑜无法,只得将朱雀殿的炉子烧得暖暖的,又四处寻艾草。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好主意。
许之洐拿她没有办法,但他不信旁人说的她多吃一口便会呕吐出来。一个好好的人,怎会因多吃一饭便如此不适。
长此以往,她的身子怎能支撑下去。
再来的时候,他便命人将膳食端至案上,不由分说得亲自喂她。
她闭紧发白的唇。
他便用力捏开往里灌。
她呛出眼泪来,也果真吐得十分痛苦。
她伏地求他,“主人恕罪......”
许之洐愕然,她的声音飘忽无力。
“你心里怪朕。”他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羹汤。
“朕该信你,可朕......”他捧住她微凉的脸,低沉沙哑,“阿姒,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姜姒心头一酸,她从前信了伯嬴的话,信许之洐不会爱。因而每每他在她跟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时,她总会想到裴昭时,想到这是裴昭时的父亲,想到他也需要别人给他爱怜。
她因为总是这样想,时而会将他看作像裴昭时一样的孩子,便想要去哄他、求他、去包容他。
可是自己错得太离谱。
他哪里会脆弱。
他从前是天家公子、是燕王,如今是受命于天的帝王。他自始至终都是她的主人,他霸道、阴狠、腹黑,待自己亦是毫不心慈手软。
这样的人,他哪里需要别人的爱。
终究是她不自量力,将自己葬送了进去。
他以额头相抵,闭上眸子,“阿姒,你说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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