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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拜见我朝长公主”


待到十月末,天降大雪。

伯嬴自酉时离开永巷,入夜未归。

炉子上煮了酒,也擀好了面,只等他回来填饱肚子驱驱寒。

天寒地冻,姜姒心中不宁。

永巷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最怕的是伯嬴遭遇不测,无声无息、不明不白地死。

她等不下去,披了斗篷,掩了房门,便冒雪往外走去。

此时永巷外早已没了人影,白日劳作的宫人婢子天色一暗便躲进厢房里烤起炉子来了。

好在有几盏宫灯,出了永巷门又有雪光映着,路总不算太黑。

雪糁子砸在脸上冷得厉害,她裹紧了斗篷,却不知该往何处找去。

越是如此,越是不安。

正担心着,远远见一个颀长的身影在风雪里朝永巷门走来。

伯嬴的身量很好认,这整个永巷都没有像他一样的人。他与那些宦官不同,他的腰杆向来挺得很直,即便在永巷装了小半年,依旧不肯卑躬屈膝。

那一定是伯嬴,姜姒迎了上去。

果然那人亦是急走几步,袍角在风里卷起好看的纹路来,“姑娘!”

姜姒笑起来,向他跑去,伯嬴敞开大氅,将她牢牢裹进了怀里。

“姑娘为何在这里?”

“我担心你,怕你回不来。”

伯嬴拦腰抱起她,连同她的脑袋一起掩进大氅里,“先回去,我有事要与你说。”

他给她搭建了一个遮挡这漫天大雪的小暖棚。

姜姒乍一躲进这小暖棚里,所有的不安全都消解了。她想,有伯嬴在,什么都不必怕。

回了厢房,炉子上温着的酒冒出浓热的香气来。

插了门,把呼啸的雪糁子都隔在了室外。姜姒从小暖棚里钻出来,伯嬴将她稳稳放下,脱了大氅抖落了雪,悬在衣架上烘了起来。

姜姒倒了热酒,“暖暖身子罢。”

伯嬴一饮而尽,将一身的寒气驱散出去,望着姜姒的时候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姜姒轻轻柔柔得将他的手搓暖,问道,“你要与我说什么?”

他自顾自又饮下一杯,姜姒见他迟迟不言,也不催他,只是起身道,“我去给你煮一碗热汤面。”

伯嬴拉住了她,“姑娘也饮一杯罢。”

姜姒复又坐了下来,接过角觞,饮了下去。

她许久没有饮过酒了,上一回还是在永宁三年冬,她与伯嬴逃亡途中饮酒,亦是为了取暖活命。

自进了未央宫,身子一直不好,便也没有再碰过酒。后来伯嬴来了永巷,她的身子才慢慢养了过来。

没一会儿酒劲儿上来,脸上便开始泛起淡淡的红晕。

他说,“宴清清死了。”

“怎么死了?”

“为白芙顶罪而死。”

“姐姐有什么罪?”

“她要毒杀陛下。”

姜姒怔然,“姐姐既有心从北宫出来,又听闻颇得恩宠,怎会生了毒杀天子之心?”

西北风吹得门窗呼呼作响,那雪糁子也砸得门窗砰砰作响,室内烛光晃动,好一会儿过去,才听伯嬴问道,“姑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世么?”

姜姒浅笑,“是大公子将我养大,从前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陪你去见一见白芙吧!”

姜姒抬眸望着伯嬴,伯嬴真是有一双悲天悯人的眼睛啊。

她的声音低低的,“我是不能出永巷的。”

“我带你去,不会有人发现。”

“可姐姐不会愿意见我。”

上一回她去北宫见白芙,因没有救下许盈,白芙心里必是介怀的。

“她会的。”

姜姒抬眸,“你又不是姐姐,怎么会如此肯定?”

伯嬴伸手拨顺了她垂下来的碎发,疼惜地注视着她,低声叹道,“你真是被吓坏了。”

姜姒不明白伯嬴的意思,亦不明白他为何这样看着自己。

她便问,“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伯嬴的目光转而坚定,语气也不容置疑,“你要去。”

“为什么?”

“这是我们唯一能得自由的机会。”

唯一能得自由的机会,是多么有吸引力呀!

姜姒笑起来。

但若能得自由,没什么是不能做的,没什么地方是不能去的。

这饕风虐雪还兀自铺天盖地下着,伯嬴携她趁夜色到了白芙的曲台宫。

披了连帽大氅依然觉得冷,但他牵着她的手,他的掌心温热,便将这凛冽的寒意都堪堪隔了出去。

姜姒从未来过曲台宫,那高高的台基已然落满了积雪。红红的宫灯亮着,透过大雪发出微红的光亮来,而门窗之内暖黄的烛光使大殿看起来十分暖和。

及至到了廊下,姜姒却止步不前。

她在永巷日久,习惯了住伯嬴那简陋的厢房,这巍峨壮丽的曲台宫与她方才饮酒之地实在是两个世界。

她心里隐隐不安,但伯嬴轻轻拍下了她帽子与肩头的落雪,目光柔和地揉了揉她冻得发红的脸与鼻尖,“进殿罢。”

姜姒不知道殿内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因而有些迟疑。

伯嬴便温声道,“我陪着你呢。”

他牵起姜姒的手,推开殿门迈了进去。

一股暖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殿内的金蟾香炉正悠悠焚着香。守在殿门处的婢子笑着朝里禀道,“容华,姜姑娘来了。”

便见白芙从绣榻之上起了身,盈盈水波似的眼睛朝她望来。

姜姒记得诱杀许鹤仪前夜,白芙端着胭脂水粉去为她梳洗打扮,还特意将她拉到铜镜跟前仔细端量,问道,“妹妹,你看,你在这铜镜里,可能看到我们二人有什么相似之处?”

那时她睁开眸子,镜中的自己画着最明艳的妆容。她从前是不施粉黛,不藏心机。而画着明艳妆容的模样,竟与白芙有几分相似之处。

白芙临去长安与她告别时,曾泣不成声,“我是你的姐姐,我原本叫姜芙。”

她说,“你是个可怜的孩子,从我第一次遇见你,你过得一直都很不好。姐姐有错,为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计划,把你推进了火坑。”

“我只求你,若哪一天把什么都想了起来,不要再怪姐姐了。”

二月底虽已在北宫见过一面,但此时再相见,又是好一番轮回过去了。

时移世易,身份已是千差万别。

姜姒垂眸低声叫道,“姐姐。”

此时殿内诸人皆已恭敬退去,白芙望着姜姒,神色十分复杂。

不,该叫她姜芙。

她朝姜姒慢慢走了过来。

殿内的炉子生得十分旺,姜姒披着大氅微微冒出了汗。她转头去看伯嬴,见伯嬴正柔和地望她。

姜芙问道,“阿姒,你可知我为何离开了北宫?”

姜芙这个人向来是复杂的。

她分明爱极了许之洐,却也能在张掖通敌白蛇,背叛许之洐。

她分明已对许之洐凉透了心,却仍旧引了天雷焚北宫,重又回到了许之洐身边。

还说什么,“我的殿下早已经死了。”

如今想来,她们姐妹二人,算是同嫁过许鹤仪,也都嫁过许之洐了。

姜姒淡淡道,“姐姐心里有他。”

姜芙笑了一下,“你呀,你跟在大公子身边多年,怎么还如此傻气?”

姜姒怔然抬眸望她,姜芙仍旧是笑。她本就姿容美艳,体态风流,如今入主了曲台宫,穿戴十分华丽贵气,容貌看起来便益发明媚动人。

她笑道,“我一向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也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事,这就是为什么当年奔袭张掖,伯礼大人选择了我,而放弃了你。”

突然似一石激起千层浪,那埋在建始十一年张掖通敌的一颗雷就这样被姜芙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姜姒陡然抬头去看伯嬴,当年正是伯嬴亲手将她押回了许之洐的中军大帐。

那一晚遥夜沉沉,残星数点。尚不到戌时,黑压压的夜色中火光四起,人哀马嘶,折戟断剑,分不清敌我。

她藏身营门,夜色中有人打马掉头,举着火把往她身上照去,“本要星夜奔袭昭武城,却反被白蛇教偷袭,可笑。”

那便是伯嬴。

那夜的伯嬴身上被划了数刀,脸上也俱是斑斑血迹。

那时候的伯嬴声音透着嘲讽,亦是透着无尽的杀机,“必是我部出了奸细,与人暗通款曲!”

伯嬴一向不喜欢她,她亦是畏惧伯嬴那冷漠无情的脸。

他冷冷地逼问,活似要命的罗刹。

那时候的伯嬴眼里寒光毕现,他押着她回了中军大帐,对她说,“有什么话,殿下跟前分辩去!”

一切的悲剧都源于张掖通敌。

若没有张掖通敌的事,她便不必沦为奴籍。

也不必被逼上点将台。

后来便不必去燕国。

裴成君也不必死。

她便不必再回王宫。

不必被许鹤仪召幸。

不必嫁给许之洐。

不必被钉进棺椁之中诏告薨逝。

不必被锁进粮车当做军女支。

不必被扔去慰军。

不必以剑伤脸。

不必进未央宫。

也就不必做笼中雀。

也就不必去永巷。

不,不怨张掖通敌。

从最开始,从她被许鹤仪救起的时候,她这一生就注定是个悲剧了。

她从五岁起便是许鹤仪专为许之洐备下的棋子。除了她的身段容貌,她的一切皆是按照许之洐喜欢的模样细细打造。

许之洐多疑,她便被打造得毫无心机。

许之洐见惯女色,她便被打造得干净纯良,不识男女之大防。

她似一张雪白的绢帛,许之洐心里想要什么样的人,姜姒便被打造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被许鹤仪蒙蔽,甘心为许鹤仪驱使。

但待察觉到许鹤仪的用心,她与许之洐已经彻底掉进了他精心打造的陷阱里。

从最开始她便是许鹤仪的细作,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只要许之洐动了心,她就是最好的细作。因而许鹤仪才能用她将许之洐诓到甘州去,也才能在长安城破的时候用她换得余生自由。

许之洐那么聪明的人,大概也早就知道。因而才一次次地疑她、辱她、毁她,他那么暴戾好强的人,不会希望自己掉进许鹤仪的陷阱里。

然而没有人能从这个陷阱中挣脱出来。

许之洐动了心,他不舍得姜姒死。

许鹤仪对她从来没有一点怜惜,也没有一点情意。但若有一点情意,他也不会将她亲手送上这条不归路。

许之洐待她实在是狠,但远不如许鹤仪狠。

许鹤仪,那才是一把温柔刀,刀刀致人命啊。

不过只是须臾之间的工夫,姜姒心里已是电石火光想到了许多。

她从建始元年开始想起,一直想到了宣德元年。

而她,竟已经与许之洐纠缠了这么些年了。

伯嬴神色凄怆,下意识地握住了姜姒轻颤的手。

殿内的炉子依旧烧得很旺,在这静默的空当,火星子烧起来的噼里啪啦声便越发地清晰,而她手心冰凉。

但听姜芙继续说道,“你眼里只有儿女私情,可与国家大义比起来,儿女私情算什么?”

姜姒怔然望着姜芙,“我早就料到,姐姐是伯礼大人的人。”

姜芙温和地笑着,她那双含情的双眸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姜姒,“阿姒,告诉我,你姓什么。”

“自然姓‘姜’。”

“那你再告诉我,伯礼大人姓什么?”

姜姒心中一凛,她洞察打量着姜芙,继而神色便复杂起来,好一会儿过去,才道,“姓‘江’。”

姜芙笑着摇头,徐徐纠正道,“伯礼大人,亦是姓‘姜’。”

姜姒呼吸一滞,“你想说什么?”

姜芙正色道,“你与伯礼大人同宗同姓,如今庆朝天子姜恒正是你一母同胞的幼弟,我是你的堂姊,并没有错。”

姜芙说着话,兀自退后一步,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扶额叩拜,曼声道,“姜芙拜见我朝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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