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是他杀的吗，伯嬴？”
二月，她以宣德皇后的名义将将在北宫处置了顾念念，尚在半路便被顾太后召至桂宫问责。那时候许之洐告诉他的母亲，“朕不但要留下她，朕还要她做皇后。”
顾太后便斥责起来，“她初时为婢，后来为奴，更是做过许鹤仪的良媛，裴成君的遗孀。曾杀皇长孙，又杀顾皇后，手上沾满了血，这样一个歹毒蛇蝎，怎配母仪天下？”
即便顾太后口中的她十分不堪，但许之洐依旧决意要她为后，他说，“朕偏偏要这样的人做皇后。”
因了这句话，顾太后的声音便高高地扬了起来，“阿洐，单是姓姜这一项，就不能为后！”
“我朝何时以姓氏定皇后了？”
“‘姜’是庆朝国姓，你与母亲装什么糊涂？”
那是姜姒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姓氏。
那时候顾太后以死相逼，而许之洐目光冷峻，薄唇成锋，许久一言不发。
原来顾太后是知道的。
建始帝许世年原是庆朝大将，因兵变血洗宫城，从而登基即位，开立乾朝。顾太后是建始帝的继室，如今想来，她又怎会不知。
大概也是因此，顾太后才对她始终不喜。
姜姒望向伯嬴，伯嬴素来不会说谎，她因而望向伯嬴，想要向伯嬴求证。而伯嬴亦是垂眉细语，“你是庆朝的长公主。”
姜姒心中千般滋味齐齐涌上心头，她已被人当作最低贱的奴隶，便是此时颈上亦是锁着铁圈。她这样的人，一个贱比烂泥的人，怎配做庆朝的公主。
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呀。
她只记得周遭血流如海，尸横遍野，而她的母亲在她眼前咽下最后一口气。
母亲说，“阿姒啊，你要好好活下去。”
她记得母亲的神情十分绝望。
她鼻尖发酸，面色怃然哀戚，久久说不出话来。
姜芙如今已是许之洐的容华，听伯嬴说颇得天子恩宠，可此时姜芙正肃然跪着。
殿外风雪似碎琼乱玉，姜姒意乱如麻。
姜芙继续问道，“你可知道，你的父皇母后死于谁手？”
姜姒噙着一眶泪水，她隐约知道姜芙口中将要说出谁来。
因为许鹤仪临行前的话似一根刺一般始终埋在她心里，他问，“你可知道五岁那年，我为何救起你？”
“为何？”
“你可知是谁屠戮了你的父母亲人？”
“是谁？”
他仿佛什么都问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说起。
永宁三年十一月底的寒风如刀割脸，那滔天的大雪盖住了满宫的尸首，盖住了流淌百里的血迹，盖住了肮脏的人心与算计。
姜姒心中凄惶，她宁愿她的父亲母亲死于许鹤仪之手。
但姜芙偏偏肃然望着她，“是许之洐。”
姜姒脑中轰然一声，蓦地血色失尽，心如刀割，悲不自胜。
若是如此，她的父亲母亲怎会原谅她呀。
她整个人已是支离破碎般，身子轻晃，只感觉周身的血液全都齐齐地往胸口涌来，迫得五脏六腑郁郁不通。她暗暗咬牙忍着泪，一时急火攻心，吐出血来。
若是如此，若是他亲手杀了她的父亲母亲，怎么还能狠下心来如此待她？
可他的确也亲手射杀过裴成君，他有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
姜姒心绪恍惚，失神问道，“是他杀的吗，伯嬴？”
伯嬴是不会说谎的，问伯嬴不会有错。
伯嬴抱紧了她，低低答道，“那时我尚未跟在陛下身边，虽不清楚，但已查问多人......”
他没有说下去，但姜姒已经懂了。
曲台宫的炉子很暖，那金蟾香炉焚出来的淡淡香味轻轻弥着，伯嬴的怀抱一如从前那样可靠温暖，而姜姒脸如纸白。
她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含泪笑了起来。
伯嬴轻抚她发白的脸，担忧唤道，“姑娘。”
她哗得一下淌下泪来，阖紧眸子哀戚道，“我这样的人，实在不配活着。”
姜芙站了起来，她心疼地看着姜姒，挣扎许久，终是说道，“阿姒，你听着，姜许两家血海深仇。”
姜姒顿然睁眸，厉声道，“那你又为何从北宫出来，你也是姜家的人，为何又做他许家的妾？”
“姐姐想说的是，伯礼大人的人已经到了长安城里。”
姜姒凝眉望着姜芙，听她又道，“我想办法出北宫，便是要回他身边谋事。只可惜，他从前不肯要我，如今依旧不肯要我。我被册封为容华，亦不过是与顾太后的交换罢了。”
姜姒冷声问道，“交换了什么？”
“我与清清引天雷助顾太后回桂宫，顾太后便游说陛下许我们位份。我原以为做了容华能回他身边，无奈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好不容易与清清靠近了他，却失了手，生生把清清折了进去。”
姜芙徐徐道，“他如今实在奇怪，成日待在甘泉宫，不管是皇后还是襄夫人，从不召见。只不过是偶尔召太子问问读了些什么书，或是叫周侍中将秉德公子抱来看一眼。”
“许之洐确实是个好皇帝。自他登天造极，便练兵屯田，轻徭薄赋，闲时还要御驾亲临军营。如今天下臣服，兵肥马壮，强攻实在是最下等的计策。”
“永宁三年冬那一战，燕军的赫赫威名令四海之内闻风丧胆。即便是伯礼大人，亦是在燕军手里吃了好些苦头，不敢轻易进犯。但庆朝复国是大势所趋，何况长公主至今还被宣德皇帝囚于未央宫中。昭武皇帝忧心如焚，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宴清清为我顶罪而死，她死前说，‘姜姐姐，他日乾朝亡了，记得在我坟头上一炷香。’阿姒啊，若不是实在无法，我也不会再使你为难。”
“你想要我做什么？”
“阿姒，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是为了庆朝。”
姜姒怅然望着姜芙，她心里已然明白自己将要承担的使命。
而此时姜芙自髻上取下一支精巧的木质长簪来，这长簪一端雕着栩栩如生的辛夷花，“许之洐是个多疑的人，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你回他身边去，你可愿意？”
(https://www.vxqianqian.cc/4469/4469562/31439179.html)
1秒记住千千小说：www.vxqianqian.cc。手机版阅读网址：m.vxqianqi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