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行刺
暮云四合,许鹤仪携姜姒打马回了府邸。
姜姒是第一次来,这府邸看起来便如许鹤仪一般,似闲云野鹤,与世无争。
见她下了马伫立不动,许鹤仪笑道,“怎么,还要我请公主吗?”
他说完话便先一步走了,家仆在前面引着,一进门一进门地推开,最后穿过别有洞天的小院进了茶室。
他依然有饮茶的习惯。
姜姒跟着到了木纱门外,他正由家仆侍奉着更换衣袍,丝毫没有避嫌之意,甚至朝家仆命道,“给她换一件,多拿苍术熏蒸,免得府中染上时疫。”
家仆一愣,见她的确未以布帛蒙面,便以为她是疫民,忙掩了口鼻远远避开退了下去。
姜姒有四五个时辰口鼻皆完全暴露在外,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染上时疫,只是见家仆那流露出来的异样目光微微有些不适。
想来许鹤仪当真是大胆,他蛰伏七年,大概断定自己定能胜天。因而有意扯掉她的白帛,却也敢将她带回府中。
他自顾自在矮榻上跪坐下来,自顾自斟了一盏清茶饮下。
这时候家仆已取了衣袍回来,隔着五六步的距离道,“请随奴到这厢来。”
姜姒转身正要随家仆前去,却听许鹤仪道,“便在此处更换,没什么了不得的。”
这茶室之外的小院布置得极有野趣,除家仆之外并没有什么人,但毕竟是光天化日,要她当众换衣,实在难堪。
姜姒凝眉望着许鹤仪,见他只是盯着茶盏,目光并未往这边看来。她心里清楚许鹤仪不会听她讲什么道理,便隐忍着宽了外袍,套上了家仆手中的袍子。
家仆拿着一块白布将她换下的衣袍裹了,头与手远远地分开,好似她的袍上沾了什么秽物一般。
“来坐。”他简单命道。
姜姒迈进门槛,上了矮榻与许鹤仪相对而坐。他竟罕见地为她斟了一盏茶,悠然说道,“已极少喝你点的茶。这些年,倒也不那么讲究了。”
姜姒是日在外奔波许久,早已口渴,便也饮了。
清淡微苦,再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他饮完了茶,便靠到榻上去闭目养神,好半晌没有开口说话。姜姒只当他睡沉了,她探向髻上的簪子。
只不过是一支木簪,并不尖锐,不能致死。
她暗暗打量着茶室周遭,寻找足以致命的利器。但茶室不过是他用来饮茶的地方,案上只有一盆矮松并几只精巧茶具,一只错金铜博山炉燃着沉香,正袅袅生烟。(错金铜博山炉出土于汉刘胜墓,熏香器具,因盖部铸成山峦重叠的模样,宛如古人神话传说中的海上仙山——博山,因而得名博山炉。)
矮榻之上干干净净,除了帛枕什么都没有。
她如坐针毡,不得其法。
“心为何跳得那么厉害?”那人缓缓睁开眸子。
姜姒平静道,“是因太累了。”
那人戳穿她,“你动杀念了。”
姜姒垂眸,“阿姒不敢。”
那人笑道,“敢也无用。”
姜姒没有回话,室内一时又静了下来。不多时听见脚步声走近,木纱门外响起了家仆的声音,“朝华公主来了,先生见是不见?”
许鹤仪睁眸笑道,“那便请君入瓮罢。”
姜姒心中惴惴,请君入瓮这四字一出,她便知姜芙今日处境必是十分艰险。
他起身见她神色有异,便似笑非笑,“阿姒,去里面。不要说话,也不要出来。”
他那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惯是令人窒息,尤其那张脸因常年贴着人皮面具,使他看起来愈发阴鸷诡诈。
茶室之内仍有一道木纱门,姜姒不曾犹疑,依言起身推开木纱门去了内室。
内室不大,大约是他独自休息的地方,只一张卧榻,榻上置着锦衾。
大约是不曾燃灯的缘故,自内室透过木纱门看茶室便尤为清晰。
很快便听得家仆带人穿过院落走来,环佩叮咚之音不绝于耳,接着姜芙进了茶室,见许鹤仪正在案前立着,她眼里噙着泪哭道,“贺先生在身边多年,阿芙眼拙愚钝,竟不知道贺先生便是我的夫君!陛下......你是盈儿的父亲,怎么忍心瞒我多年......”
许鹤仪面色微微一动。
盈儿是他的独子,他对盈儿的母亲总会有一丝动容罢。
姜芙声泪俱下地扑进他的怀里,唤道,“夫君!你瞒得阿芙好苦啊!”
许鹤仪没有动。
姜芙兀自在他怀里哭着,低声道,“若我知道贺先生便是大公子,你何必筹谋这么多年?”
许鹤仪垂眸注视着她,“若你早些知道,你会做些什么?”
姜芙抬起头来,髻上金凤步摇轻颤,声音却坚定不移,“阿芙若早知道夫君要谋事,必为夫君肝脑涂地。”
许鹤仪道,“你已是庆朝公主,竟愿为我肝脑涂地?”
姜芙泪眼婆娑,苦笑不已,“夫君有什么不信的,夫君在庆国多年,怎会不知阿芙的处境。阿芙不过是个堂姊,不受人待见,除了一座公主府,什么都没有。阿芙要这样的公主有什么用?夫君是我至亲的人,是盈儿的父亲,盈儿不在了,但我看见夫君便似看见了盈儿,我为何不帮夫君?”
姜姒在木纱门后轻叹,姜芙这个人永远贪名图利,永远唯利是趋。
许鹤仪点头,单手抚摸她的脸颊,“阿芙,现在倒也不晚。”
姜芙追问,“夫君要我做什么?刀山火海,我都为夫君去趟。”
许鹤仪双手捧起她的脸来,那张脸确是倾国美色,他温柔命道,“去开宫门。”
姜芙一笑,“开宫门有何难呀!”
姜姒心中悲凉,她原以为姜芙是爱庆朝的。从建始十一年在张掖始她便为白蛇教效命,宣德元年为庆国亦是不惜与宴清清毒杀许之洐。
她记得姜芙曾说,“你眼里只有儿女私情,可与国家大义比起来,儿女私情算什么?”
庆朝大疫,国将不国,她却要为许鹤仪大开宫门。
这便是她的“国家大义”吗?
许鹤仪亦是笑道,“阿芙......”
他话未说完,只觉得一把利刃往他腰间猛刺进来。他遽然一惊,霍地把姜芙掀甩到地上,垂眸按住伤处,那里已开始冒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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