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何苦恨其去
只不过好奇归好奇，姚珞珞可不打算作死去听墙角。
据不完全统计，好奇心过重的下场有九成不得好死。
姚珞珞自问没那么长的血条，能再挨一次家法。
只剩只言片语从风中传来：
“……头风……秋猎……太子……”
听起来似乎都是官场中的事情。
姚珞珞撇撇嘴，既然与她无关，那就更不需多留了。她加快脚步，往祠堂方向走去。
如今她心中只有两件事：一是查清王柱身后之人，现下这种敌暗我明的处境，姚珞珞整日提心吊胆；二是冬青的终身大事，距离她及笄已剩下不足半年，抛开姚珞珞的老母亲滤镜，刘江的品性才能其实都算不错。若是二人当真终成眷属，不论他们夫妻二人是想要继续留在自己身边，还是想要出府自立门户，她都有能力替冬青实现。
严格说来，冬青其实是姚珞珞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到的第一个朋友。
是朋友，更是家人。
如冬青所言，第三日果然是个上上吉日。
一连闷热了几天的天气，今日竟有徐徐凉风吹来。
如今已是夏末，山花盛放，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姚珞珞闭着眼睛感受片刻，直到身后嘈杂的声音响起，才叹了口气，郁闷地睁开双眼。
上山供奉先祖是正事，因此今日姚珞珞出行的配置乃是徐府大管家一手准备。
停在最前方的马车身披霞光，比姚珞珞平日里代步的车驾大了一倍不止。车身通体由上乘檀木打造，车厢四壁雕刻着繁复精致的图纹，其上镶嵌宝石。车顶四角各有异兽镇守，远远看去，栩栩如生，恍若下一秒就要腾云而起。
这般车驾，上次陛下寿辰，姚珞珞坐过一次，已经见怪不怪。问题是这辆马车后面，竟还有两辆稍朴素些的马车紧随其后。
“一辆供随行的侍从乘坐，一辆盛放祭祀用物。”冬青跟着姚珞珞上了最前面的那一辆，习以为常道：
“小姐上山添香，向来是这般排场。”
这和姚珞珞想象中的上山礼佛南辕北辙，她还想着早些过去，添了香、点了灯，中午在寺中用些素斋，下午和冬青逛一逛青山野林。
如今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再想偷懒是不可能了。
而姚珞珞心中的幻灭在青山脚下达到了顶峰。
五百阶？！
姚珞珞心中惊呼一声，面上勉强不动声色：“昨日去给父亲请安，他身子大不似往昔健朗，恐怕今年岁末再难登这天梯了。”
“不碍的。”冬青果然顺着姚珞珞的话解释道：“若老爷体力不济，便可同女眷们在途中凉亭歇息片刻。为显心诚，青山寺不入轿辇，故此每隔百阶便设小亭以供香客休憩。”
果真，树影重叠之中，可见绿瓦亭阁。
姚珞珞松了一口气，心想着赶在日头烈起来之前上山，便不再山脚多停，返回车厢焚香更衣，将祭祀之物一应清点齐全，一行人浩浩荡荡，拾阶而上。
中间歇了一回脚，后半程姚珞珞咬着牙往上爬，总算在巳时之前登了顶。
上山之后是一片人为开采的平台，摆着不少贩卖货品的小摊，除了吃喝玩乐、香纸烛碟，最过分的是，竟然有许多开卦算命的假道士。
在佛门前面装道士，亏他们有此创意。
竟还有不少算命摊前面热闹得很。
这下姚珞珞不由对青山寺刷新了认知，寺庙主持能有如此胸襟，就算签不灵，也是一块功德深厚的福地。
“小姐，可要买香？”
姚珞珞身边过来一位大娘，臂弯挎着个竹编的提篮，边缘露出密密麻麻的供香尾。
姚珞珞摇头婉拒：“多谢您，我们自己带了香来。”
大娘大概是看姚珞珞穿着，知晓她非富即贵，不愿轻易放弃这单买卖：
“小姐不知，我这香可是青山寺最灵验的。用了我做的供香向神仙告愿，无有不灵验的！”
“且我制之香，其中添了沉香木屑，气味与众不同，十分金贵呢。”
姚珞珞仍是笑着摇头，大娘见推销无望，转而又去忽悠下一位了。
从徐府带来的香都是掺了金粉的，必比这大娘手上的香金贵。
至于灵验与否……
心诚则灵嘛。
迈过门槛，青山寺内禅香阵阵，佛音缭绕，似是瞬间将一墙之隔的烟火气阻绝在外，姚珞珞只觉得一踏进此地，便心旷神怡，平心静气。
细看寺中香客茂盛，然而却无一人喧哗嬉笑，各个整肃有礼，无论解签还是祷愿，皆是低声细语。
姚珞珞正了正神色，心中敬重之意更甚。
不论信与不信，既然来到如此庄严肃穆之地，便不应作冒犯之举。
很快轮到姚珞珞进殿礼佛供香。宝殿正位是一尊宝相慈悲的大佛供奉其上，左右各一尊者相伴。姚珞珞行顶礼下拜，静承福慧之时，她求过自己与湘祈和冬青，突然还想再贪心，多求一人。
“佛祖慈悲，我还有一名挚友，唤作姜珣。此人身上诸多秘密，亦有诸多苦衷。未免所愿非他愿，弟子不敢多求。”
“愿佛祖保佑他不伤不痛，喜乐常有。”
祈愿过后，姚珞珞心中记挂着冬青的姻缘签，便拉着她往求签的地方去。
没走两步，被一僧人拦住了去路。
姚珞珞没作他想，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便打算绕开，没想到那僧人不依不饶，又堵了过来。
姚珞珞只好开口：“敢问大师何意，为何不许我二人离去？”
那僧人正欲开口，一沙弥路过三人，停下脚步，对着他行礼道：
“住持。”
姚珞珞闻言一惊：“您是青山寺的住持？”
僧人哈哈一笑，摆摆手：“虚名，虚名。”
他看着年纪四十上下，亦老亦少，长须花白，眼睛却像孩童般明亮。
姚珞珞恭敬道：“请问住持方才为何拦我去路？”
“自然是因为你我有缘呐。”
这……
按说这么大一座寺庙，住持应当不至于出来招摇撞骗，可这僧人的开场白实在不像好人。
难不成方才那小沙弥是托儿？
姚珞珞踌躇道：“不知小女子同大师之间缘从何来？”
“贫僧法号净念，当不得大师二字，施主唤我净念师父便是。”
净念捋了捋所剩无几的胡须，畅快一笑：
“缘便是缘，何苦追其来，何苦恨其去。”
“就如同贫僧同施主之间的缘，看似油尽灯枯，实则一息尚存，又有谁人说得清，道得明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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