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陈事

车子缓缓前行，丽思卡顿酒店被逐渐甩在了后面，接近黎明的时刻，空旷的杭城街道空无一人。

深秋的夜，静寂寂寥，夜风裹挟着落叶，扑簌簌地落下，无声无息地卷起地上的落叶，如同平静的湖面被风吹起的涟漪，向前层层荡漾开去。

秋月也像是累了躲进了云层里，留下一片空寂的星空，夜风吹过，星幕都像是被吹起了般，一切都那么静，静得让人蒙生莫名的悲凉。

只有马路边上的路灯，像是忠心的守卫，忠实地执行着自己的职责。

城市的华灯随着车辆的行驶而被抛弃在身后，车外秋风萧瑟，车内安静压抑。

从我们坐进车内后，便无人开口，只有车窗上映照着小孩那毫无表情的小脸，像是车内的空气都因为他的情绪要冻结了般。

我不安地动了动，想要打破这种冻死人的气氛，但在看到小孩那漠然的表情后，所有的话语都只能咽回肚子里。

梁如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坐进车子后便不言不语，低着头沉思着，根本不像她在酒店里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热情活泼。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她，不是人前那光鲜亮丽的梁家大小姐，是真实而毫无掩饰的她。

不知道怎么，这样的她反而让我更想亲近，这或许是因为这时的梁如珊与梁如轩才是最相似的。

“怎么了，小嫂子做什么这样盯着我看？”梁如珊的轻笑打断了我的注视。

我低下头，感觉脸上火烫，意外自己的视线过于专注，让她发现了。

“嘻嘻，小嫂子是害羞了吗？是不是对我很感兴趣呀？”梁如珊看着我打趣道，“来，我们来重新认识一下，梁如珊，梁家大小姐，同时也是一名优秀的通灵法师！”

我猛然地抬头，意外地看着这位笑盈盈的姑娘，通灵法师是什么，是像肖氏兄弟那样的阴阳术士吗？难怪了，她见到红敛和苏宴诚像是一点也不意外一样，还坐进了这车里。

“是不是很意外呀，告诉你哦，你和轩弟的冥婚可是我一力促成的哦，你的生辰八字也是我算出来的。”梁如珊俏皮地朝我眨了眨眼。

“是你？！”我震惊地看着她，这个喜笑颜开的姑娘，原来一切都始于她这里。

我是该相信吗？她说的是真的吗？

看着她那清澈的双眸，我突然相信了——她的话是真的！

我该愤怒还是该欢喜，是她将我牵扯进这场宴婚里，让我见识了不同的世界，也是她让我遇到了一个想要相依相守的人。

我突然无力生气了，或许在几个月前知道这个消息，我也会生气甚至会怀恨，但是现在，我却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在看到小孩刚刚那落寞的神情后，我的心中只有心疼，心疼他的苦，他的无奈，他心里的怨恨。

对于把我牵扯进来的这个所谓通灵法师，我反而不怪罪了。

“无聊！”小孩轻冷的声音响起。

我猛然回头，见他还在望在窗外，好象刚刚那两个字不是他说的一样。

我张了张口，到嘴的问话又咽了回去。

车窗外飞速而过的路灯映照他的小脸上，让他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小嫂子，你别理他，让他自己在那里自怨自怜好了，都过了这么多年的事了，还这么想不开，他呀，就是小心眼！”梁如珊嘴里虽然抱怨着，眼里却是浓浓的宠溺，“来来，要不要听听轩弟小时候的趣事呀？”

“轩弟？”小孩回过头来，傲娇的表情终于出现在他的脸上，刚刚那种冷漠的气场荡然无存。

“哎呀，这么计较做什么，谁让你现在是小孩模样，让我叫兄长我哪里叫得出来嘛！”梁如珊娇嗔着。

小孩半眯着眼，静静地看着她。

“好了好了，兄长就兄长嘛，真是小气！”梁如珊终于妥协，她挽起我的胳膊报怨道：“小嫂子，你看看嘛，他对自己的胞妹都这么计较。”

她靠在我身上娇嗔着，全然没有刚见面是的落落大方，大家闺秀的样子，更没有刚刚那种冰冷阴沉的样子，才短短几个小时，她便让我见识到她的三种不同面，是她的伪装还是本来如此？

“大小姐……”我艰难地开口，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小孩斜睨了她一眼，梁如珊便正襟危坐，正色地道：“林小姐是还在怪我吗？”

“不，不是的！”我赶紧解释，“我并没有怪过谁，一切都是天意吧！”

“是天意吗？”梁如珊看着我，那双大眼像是要看透我的内心般。

片刻后，她突然放松下来，缓缓地靠在了车上，“或许是吧，林小姐想听听我和轩弟的故事吗？”

“那个……能不叫我林小姐吗？”我踌躇着，偷偷地瞄了一眼身边的小孩，看到他的身子微微地动了一下，眼角的余光似乎向我这边看来，我又低下了头，“大小姐叫我‘小嫂子’也可以的。”我几乎是嗫嚅道。

梁如珊愣了一下，随后暴发出大笑来，“哈哈哈哈，你还真有趣，难怪轩弟会喜欢你！”

她说着便用意味不明的视线在我和小孩的身上扫来扫去，车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就连前面的红敛和苏宴诚都回头看过来。

“怎么，要不要我变回来？”小孩回过头挑挑眉，看着梁如珊道。

梁如珊耸耸肩，并没被小孩这虚张声势的模样吓倒，收敛了笑后，接着刚才的话题道：“那我以后还是叫你‘小嫂子’了哦。”

我点了点头，扯了扯小孩，小孩别扭地转过头去，继续看窗外的风景，窗上映照出他微翘起的嘴角。

“我和轩是双胞胎，他只是比我早一刻钟出生，我们的母亲并不是现在的大太太！”

梁如珊的话让我惊愕，看着她的面容，她与梁如轩并不是很相似，但眉眼上还是有一点点，特别是她安静的时候，就更像了，原来他们是龙凤胎，那梁宅里的人似乎都没有提起过呢。

她说大太太不是他们亲身母亲，又是怎么回事，梁仲宣原来还有一位正妻吗？

是了，我早有感觉大太太似乎很怕梁如轩，对他并不亲近，原来是因为她是续弦。

那么，梁仲宣的原配又是谁，她在梁宅里似乎是一种忌讳，从来没被提及过。不只是她，就连梁如珊，也只是被当作大小姐提起过，并没人知道她和梁如轩是双胞胎，至少我住了这么几个月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难怪五姨娘的那两个双胞胎女儿在梁宅里并不受待见，总被关在院子里，是因为在她们上面就已经有一对双胞胎存在吗？

“是不是想到五姨娘房里的那两个双胞胎啊？”梁如珊望着我，像是知道我心中所想一样，“大太太并不喜欢双胞胎的，所以她们是不敢出现在她的眼前，就连我，也很少回来。”她说着，背靠在车坐上，脸上满是落寞。

小孩冷哼一声，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梁如珊立即收起了那抹落寞，像是恢复了活力般，正起身继续说道：“十多年前，梁宅里发生了一件命案，当家主母抱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自尽于梁宅后院的祠堂里，事后一个月，梁家老爷便续弦，风光迎娶了现在的大太太。婚礼一个月后，梁老爷一把火烧了原配尸身，三年后他离开了梁宅，带走了他的大女儿。”

梁如珊平静的诉说着，好象她说的并不是与她有关的陈年往事。

我震惊地看着她，是什么令她能如此平静地说起这样的大事，车子里静默了。我看向小孩，他还在看车窗外，脸上的表情又恢复到冷漠，车里的空气都像是在这一刻凝固了。

梁如珊的声音再度响起：“我自小就有种能力，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自我懂事后，我便喜欢跟他们交流，这是我的秘密，只有轩弟知道，因为我总是用他们欺负他，逼迫他叫我姐姐，嘻嘻……”

梁如珊的表情又柔和起来，回忆让她的笑甜美起来，我跟着也笑了，等待着她的下文。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也是那样状态的轩，我象是一下子长大了，懂了很多，我把那样的轩藏了起来，恳求那个男人不要烧掉轩的尸身，用自己的自由交换了轩弟的最后安宁。”

梁如珊平静地说着，一颗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她的脸腮。

“我用我的能力让轩弟沉睡，直到多年后，我学会了通灵，才唤醒了沉睡的他，用冥婚契约让他永久地留在了阳间。”梁如珊灿然一笑，笑容里有着一丝苦涩，“对不起，林小姐，是我们把你牵扯进来的，我答应你，等事情一结束，便放你自由！”

梁如珊猛然擦掉了眼泪，眼光炯炯地看着我，眼里的愧疚一闪而逝。

小孩也正起身，向我看来，目光复杂地望着我。

我微微一笑，轻声道：“不用了……”半晌，我才又说道：“让我与你们一起战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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