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灵魂状态下，一只怨灵如何来到楼上楼，身为管理者的齐封原都不知道，叶晓耳边的声音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灵魂走到路，用任何一个正常视角看都是难以理解的，齐封原瞬间集合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从楼上楼突然接到两批灵魂起，事情就和他曾经的认知越离越远，几天下来倒显得自己特别无能。
叶晓不懂他心里这些计算，忐忑地问：“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齐封原摇头，让她回房间休息。站在楼上楼的走廊中间，望着这些曲曲折折的魂道，他真的觉得这么长时间的平衡，即将被人打破。
第二日天朗气清，齐封原揣着蛇皮本，装着两只灵魂前往MSE，楼下就碰到正等着他的黎幸一，直接上车前往医院。
路上黎幸一告诉他，已经跟公司打过招呼，说起来他有些好奇为什么齐封原可以得到别人没有的特权，对此齐封原还是那句话“上头有人”，黎幸一笑了笑，这话半真半假，但他可以用自己的专业知识肯定，齐封原说得是真话。
他们需要避开今天同样来医院问询的高队长，于是先出发，相信一大早应该不会碰见。起初想让黎幸一在楼下帮着望风，可齐封原还需要用他这个人肉测谎仪，于是最后作为警报器的就成了叶晓。
齐封原特地教了她一个保魂的方法，遇到危险就跑，一定要跑回他身边。叶晓不情不愿地去医院的走廊里飘荡，弄得患者和医务人员总怀疑今天是不是空调坏了。
王婆婆的样子比前几天看到的时候老了十岁，齐封原在门外观察了几分钟，才怜悯地轻叹一声，正要推门进去，叶晓就扑上来。
这分开还没十分钟，叶晓做个鬼脸：“高队长来了。”两人一魂只好退到楼梯间。
黎幸一说：“高队长是个好队长啊，这么上心。”
“这案子性质恶劣，拖时间长媒体和公众也会施加巨大的压力。”
他们等到晚上重新过来，果不其然，王婆婆还没有休息，叶晓感慨，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哪个人能睡得着觉。
病房里除了王婆婆就是他的小儿子，如今也快四十，看起来像是个快五十的人，医院在九点半熄灯，现在刚好是九点半。
黎幸一在护士站和护士交谈，几句话就把她们撩得忘记问齐封原的身份，黎幸一的洗脑非常成功。
齐封原已经做好决定，老年人对他们这类的事情都是存着敬畏之心的，大多都相信鬼神。他轻手轻脚推门进入病房，另两张床的病人还没有休息，齐封原径直走到王婆婆那，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李树建的弟弟小李看看他：“你找谁？”
齐封原道：“我之前来过，有些话想跟你母亲说，你母亲可能还记得我。”
王婆婆的目光疲倦，眼睛红肿着，可以看出她自从知道了真相后整天以泪洗面，齐封原来到她面前，用只有他们两个才听得见的声音说：“我带李树建来看你，他跟我说还想见自己母亲最后一面。”
王婆婆当时就呆住了，小李眼巴巴地瞪着他，明显不相信。齐封原取出蛇皮本，引导王婆婆的手放在封面上，突然王婆婆的眼睛就张大了，泪水再也挡不住，瞬间哭出声。
小李扶着母亲，一个劲问怎么了。
齐封原收起本子：“带你母亲出来一下，你就知道了。”
病房里的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好问，看着小李扶着王婆婆，还差点跟不上王婆婆急切的脚步。
齐封原走楼梯，让小李和王婆婆坐电梯去医院的天台碰面，医院的天台通常都是锁起来的，这种锁对他而言不算什么，齐封原站在天台口等着他们，黎幸一倚着墙壁提前观察了李树建。
几分钟后，几个人和灵魂在天台站定，齐封原伸手碰了碰王婆婆的眼睛，接着同样触碰了小李，王婆婆这才看清，自己的大儿子就站在眼前，眼里同样都是泪水。
李树建直接在母亲面前跪下，抱着王婆婆的腿痛哭，小李被眼前的画面震惊，也和哥哥抱到一起。
齐封原站在一旁等着这家人先释放出情绪，自己盯着天空的月出神。
“你每次都会这样吗？”叶晓走到他身边，回头看看李树建他们，“让他和家人见面。”
摇了摇头，代替了回答。
有时候给予一种这样的安慰，会起到正面作用，如果不管不顾，这个王婆婆很可能在接受手术之前就郁郁而终了，到时候反而还会增加怨灵的数量，与人方便也是与自己方便。齐封原始终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在一些人看来是自私的，可是也没错啊，他就是为了减少自己的工作量这样自私。
他不关心那一家人会说什么，只知道这次见面对李树建，对他母亲都有好处。
李树建搀扶着母亲，在母亲的点拨下走到齐封原面前，又对着他下跪，齐封原皱眉扶他，那边王婆婆也要跪，齐封原无奈：“我让你们见面是想搞清楚李树建的死因和他的执念，王婆婆，你儿子现在被心里的怨恨蒙蔽了眼睛，他和你的儿媳孙子如今都在我那里，无法踏入黄泉，我希望您可以帮他。”
王婆婆转向儿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上午一个警官也来问过我，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在医院住的这一星期竟然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死了，还有我那可怜的孙儿，他才五岁啊！儿媳妇心好，跟着你这么多年，任劳任怨。怎么就……”
李树建痛哭，两双手在膝盖上交叠，揉搓了一下：“我真的记不起来，记不起来，我——”
“不，你对这件事应该是记得一部分的。”黎幸一打断他，“我从刚才开始就在观察你，针对你的特点我建立了一个基准线，刚才你说记不起来的时候，声音迟疑上扬，语言重复，还有你手上的动作，这些都说明了一件事，你在说谎。”
李树建张了张嘴，眼神躲闪。
齐封原满意地舒口气，果然带黎幸一上来起到作用了。
“儿啊，你到底还骗我们什么了？”
“我……我不甘心！我不知道为什么，只记得心里有恨，我恨不公平，恨自己怎么就会遇到这种事！”李树建跪倒在地，“当我看到我们的尸体，就那样在屋里发臭，我心里的恨就控制不住。”
齐封原说：“你对自己的死，想起了什么？”
黎幸一适时警告：“说实话，我会看出你有没有说谎。”
直到这时，李树建才断断续续的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和经过说了出来。他还记得的最后几件事，就是回家四处借钱，然后带着筹好的几万块现金从老家一路坐车回来，他的记忆定格在见到母子二人之前，当前一天晚上从齐封原口中听到“敌敌畏”时，他的记忆才闪现出了其他片段，他记起自己看到了那瓶敌敌畏，就在家里头摆着，还清楚的看到有一只手把敌敌畏倒进了锅里。
他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看到那只手的，也不敢相信自己一家怎么能把掺着敌敌畏的饭菜给吃进肚子里。
这根本就不合理，就好像拿着一瓶敌敌畏让别人喝，就算是傻子都会觉得那味道刺鼻，难以下咽。
齐封原看向黎幸一，询问他这些话的真实性，黎幸一点点头，确定其中没有假话。
李树建对幼儿园发生的事情的确没有印象，齐封原暂且摘开这部分，接下来就是针对李树建的话进行研究。
“我一会就带你离开，把你最后记得的那些事情从头到尾走一遍，希望你能记起来。”
临到分手，王婆婆抓着儿子的手不想松开，小李转而求齐封原能不能让他们再见见哥哥一家。齐封原当然是拒绝，本身让他们见一个灵魂就已经有违常理，虽然没什么规定限制，但他还是有自己的原则的。
“对了，帮我个小忙，如果今天问你们话的警察再来问你们有没有见过我，帮我藏一下。”
王婆婆明白，小心翼翼地问他是谁，齐封原笑道：“管闲事的吧，婆婆你还是忘记我最好。”
“那我儿子他们一家……以后……”王婆婆说不下去。
齐封原拍拍老人的手：“我会送他们踏上黄泉路，您放心。”
面对已死的魂，老年人所求的其实很简单。
叶晓看着王婆婆佝偻的腰，和儿子依依不舍的分开，儿子送她到电梯口，齐封原重新点了他们的眼睛，收回他们短暂见到鬼的能力。
齐封原说：“现在李树建跪在您面前，您回去耐心的等医院给您做手术，身体养好就和小儿子回家去吧。”
王婆婆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空地，虽然没有焦距，但她知道，她的儿子就跪在这，希望她养好身体。
可是她还能活几年呢，王婆婆的泪水再次流下。
电梯的门缓缓阖上，李树建久久不愿起身。
齐封原也不催促他，给他充足的时间。
李树建这次起身后，眼睛里有些东西产生了变化，他决定要好好配合齐封原，找出自己的死因和执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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