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兹兹尼渣

这世间本没有鬼怪，所有的鬼怪，都来源于食了兹兹尼渣变成的山羊的部落的亡者。

兹兹尼渣本是居住在德布洛莫的食人魔王殊阿合的幺女，一天大力英雄惹迪索夫和他的弟兄们来到德布洛莫，无意求宿在了食人魔王的家里，他们发现异样，就在晚上魔王一家变成蜜蜂睡觉的时候，烧掉了蜂窝以及里头的魔鬼。只有兹兹尼渣逃了出来。

兹兹尼渣化作各种野兽到处流浪，有一天，变成灰白公獐的她遇到了打猎的神将哈依狄古，她苦苦哀求，却还是被哈依狄古射死了。

死后的兹兹尼渣一灵不灭，逃了出来，继续流浪。化作人形的她遇见了男子阿维列库，两人结为夫妇。居住了几年后，阿维列库发现了兹兹尼渣的异样，就推说自己生病。兹兹尼渣为了治好夫君的病，变成各种飞禽走兽上天入地取来珍贵的药材。阿维列库说只有维则洛曲山上的白霜白雪能治好他的病。于是兹兹尼渣就去给他取霜雪。

兹兹尼渣离去后，阿维列库就请来毕摩苏尼做仪式，化作棕红雄山羊、身上还裹着霜雪的兹兹尼渣奄奄一息从毕摩的神座上掉了下来，被捆绑放进了岩洞中。

后来乌撒拉且家族成员捕得一头棕红雄山羊，吃了羊肉后，都死了。此后又陆续传给各个部落，这些部落的亡者都变成了鬼怪。

兹兹尼渣的悲惨的命运让人同情和怜悯。在民间故事和不少毕摩文献中都有记载，情节大同小异。每每看到这个故事，我都颇为感慨。

等等，兹兹尼渣……德布洛莫……，记得在祖界的时候那人说“的布乐末，兹兹倪喳”，难道说的就是德布洛莫和兹兹尼渣？

可是这又是什么意思？我现在正在前往德布洛莫，难道还能遇上兹兹尼渣不成？

现在也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们要请毕摩随同前往，只是他们为什么邀请李长清这样的毕摩，李老板，听着来头不小，总不能也是路边捡来的。更让我无法理解的是，他还去偏远的村子里给人进行尼木措毕。他这是不忘毕摩本职还是怎样。

车子开了许久，从凹凸不平的泥石公路盘旋而下，停在了某个地方，有两个人等在一旁，衣着朴实，看着像是本地的村民。带着简单的装备，以及一只公鸡。我们从车上走下，两个村民走到耗子明跟前招呼了两声。看样子他们应该是进山的向导。

幺仔他们打开车子的后备箱，里头赫然是几个大包裹，我这才发现原来准备了这么多东西，我问幺仔这些都是些什么。他说是帐篷、睡袋、野营炉以及食物之类的东西。

准备这么齐全，他们这是打算在里头呆多久。

几人分摊的背上这些东西。我披着擦尔瓦不方便，况且人多，均摊下去也用不着我。背好东西，就跟着那两个向导走进了树林中。

我问幺仔：“那两个是附近村里的人？”

他说：“不是，是离这里较远的村子里的，上次进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他们，就直接找他们做向导，这次也就继续找他们。”

合着这些人找人办事都是路边随便捡的，看见谁就是谁。那两个向导看起来贼眉鼠眼，笑容里带着狡诈，不像是什么好人。耗子明他们不可能看不出这点，估计他们觉得“同类”更好办事。

我又问：“他们叫什么名字？”

“左边那个瘦点的叫王国嬴，右边那个胖点的叫赵正象。”他说。

都是汉名，仔细一看那两人的长相也不太像彝人，找这样的人带路，果然也就只有耗子明这种人。

李长清难得的走到前边找耗子明说什么话，他们走在最前边，那两个贼眉鼠眼的向导很识趣的退到后边，拉开距离。看来找这种人做向导的好处是识时务，不会管你是干什么的，只要给钱一切好说。

雷子凑到我身边说：“我听老李头说，那姓李的是个黑彝，因为吸毒贩毒，被家支开除了。”

跟耗子明说完话，李长清又退到了后边。

我们进入密林之中，踏上一条陡峭的山路。林中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山路走的十分艰难，树林里的风很冷，裹着擦尔瓦都能感到一阵寒意，不知道到了晚上会怎么样，山林里的昼夜温差通常都很大，别又像上次贵州的山里一样，回去后大病一场。

我看着那两个向导提的公鸡，冲幺仔问道：“他们拿着公鸡干什么。”

他喘着气说：“那是用来做仪式的，得先做驱鬼祈祷的仪式才能进山。”

我疑惑：“那还提着做什么，现在不是进来了吗？”

他道：“得先过了这片林区再做。”

说完这话他就不再说话，这人看着就是平时缺乏实质的体力锻炼，才走了这么一段路就大口喘气，他背的东西也谈不上很多。

走了几小时，滴滴答答下起了雨，文仔赶紧拿出雨衣分给大家，那两个向导也自带了雨衣。雨越下越大，噼噼啪啪的打在身上，被雨这么一泡，感觉就更冷了。眼前的景物全部笼罩在沙沙的雨水之中，朦胧一片。

这雨来得极其突然，没有半点征兆，就跟开了水龙头一样，哗啦啦的往下流，小腿很快就淋湿了，雨水从面部的缝隙流尽雨衣里，感觉和直接泡在雨里没什么区别。这雨也太他娘的大了。压根没办法前进。

雷子大声说道：“雨太大了，先找个地方躲躲吧！”

文仔也跟着说：“明叔，先躲躲雨吧。”

耗子明道：“去上次那个岩洞。”

众人于是调转方向，快速的往某个方向走去。雨水没有半点减小的趋势，甚至越来越大，山上的雨水沿着山体往下流。落到地面的雨水飞溅起来，就跟从地里飞出来的一样，很快就湿到了大腿上，下半个身子泡在雨水里。冷得直哆嗦。

我原以为他们口中所说的岩洞就在不远处，结果在山间树林里穿梭，走了好几里路，天都要黑了，才他娘的来到一个长条形的岩洞。这个岩洞很大，地面较平整。我们进到岩洞里，已经成了落汤鸡。脱下雨衣，下半身已经湿透，不过好在它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保护作用，上半身没多大问题，就是从面部流进去的雨水浸湿了脖子周围的位置。

点上野营炉，所有人都聚在炉子边取暖烤衣服，这炉子也忒小，就有巴掌那么大，这么多人聚一块，根本烘不暖。外边下着大雨，也没办法捡柴禾来烧。这岩洞又他娘的不挡风，风卷进来冷得要命。

幺仔又拿出另一个炉子点上，我和雷子聚了过去，布洛和李长清也围了过来，又分成了一路以来的两派。那两个向导也到了这边来，人是少了几个，但是依旧不觉暖。

那两个向导拿出荞麦馍馍来吃，幺仔拿来牛肉干递给我们，这东西又冷又干又硬，实在难以下咽。我看着野营炉，心想要是能煮点什么东西就好了。想归想，我还是吃了牛肉干，肚子实在饿得厉害。

那个叫王国赢的向导说：“这雨也太大了，之前都没碰上。”

另一个叫赵正象的说：“太邪乎了，要不我们现在就把鸡杀了驱鬼？”

王国赢赞成，他又问我们，我当然没有什么意见。我看向李长清，他是毕摩，兴许有什么看法。

只见他盯着某个方向说：“恐怕不用杀了。”

“为什么？”赵正象说。

我们顺着李长清的目光看去，就见绑在一边的公鸡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上下湿淋淋的。进到岩洞后光顾着自己取暖，把鸡忘在一边了，这情况该不会是冻死了。

王国赢和赵正象赶紧过去，翻了几下，公鸡没有丝毫动静，的的确确是死了。两人神色有些变化，似乎认为这是很不好的预兆。

雷子说：“进山的时候我就发现这鸡蔫蔫的，说不定得了禽流感，快扔远点，要是传到人身上那还了得。”

王国赢说：“这鸡是跟村民买的，买的时候活蹦乱跳的，怎么会有禽流感。”

虽然这么说，两人还是把鸡尸远远扔到一边，又用雨水洗了手才回来。

我问他们：“要是不驱鬼做仪式会怎样。”

王国赢说：“也不会怎样，就是传统而已，之前进来的时候有一次也没做，不也没事。”

他脸色还是有些不自在。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四下一片黑暗，只有两个野营炉发出的火光。外面的雨变小了，在这里也用不着帐篷，大家垫了地面，拿出睡袋铺到地上，就钻进去睡，灭掉了野营炉，四周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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