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这个生辰，我会记一辈子
卫氏目光闪烁，尴尬不已的抿了抿唇，“没什么大哥，就是……”
“我听说了。”卫青云以前就是国子监的监生，和现今的国子监祭酒是同窗。
卫青云的外甥在国子监的年末学测得了一个末等，还是倒一，祭酒自然要与卫青云说道。
卫氏神情不大好，卫大夫人让卫黎氏先领着几个小辈去堂屋等着，她则是和卫青云卫氏一起到了边上的暖阁。
卫氏心知卫青云这是有话要与她说了，这些年卫氏和两个兄长闹的不大愉快。
当初谢云程的事也算是引线之一。
还记得当初，谢云程院试落榜了，身为吏部尚书的谢泊明丢不起这个人，就买通了礼部的同僚帮他暗箱操作。
谢云程成功通过了院试，但卫氏知道这个成绩是假的，接下来的乡试谢云程绝对过不了。
卫氏决不允许谢云程给她丢人，她还想要儿子以后子承父业，好好在朝中有一番建树呢。
卫氏认为是谢云程就读的京师学堂教得不好，她想把谢云程送进国子监，便来找卫青云帮忙。
卫青云并不知道谢云程通过院试，是谢泊明找人说情才过的，他也希望外甥日后能有更好的学习环境，就答应帮忙联系。
最后祭酒出面，只要求谢云程答一份学测，只要通过就能进国子监。
谢云程答了，最后拿了个丁等，出卷的人正是卫青云，他以前协同礼部出过会试的卷子。
卫青云本旨在看看外甥的底子，没成想结果出来后卫青云勃然大怒。
因为他所出的学测内容，一部分是那年院试的题目，算学他只改了几个数字，可谢云程一道也没答出来，这样的成绩怎么可能通过今年的院试！
卫青云一通逼问之下，谢泊明承认了暗箱操作之行，他痛哭流涕恳请卫青云帮他隐瞒。
卫氏也跟着丈夫一起哭，卫青云是最疼惜妹妹的，他一方面怒不可遏夫妻俩做出的蠢事，一方面又动了恻隐之心。
最后还是选择了把事情隐瞒了下来，并把谢云程送进了国子监。
卫青云一方面是想在这几年里，给谢云程提升一下能力，一方面又是想利用国子监的重压，给谢云程以压力。
他这个外甥可真是被妹妹和谢泊明给养废了。
卫青云虽然做了妥协，但也怒斥了卫氏和谢泊明，而且自那以后，他在朝中再没给过谢泊明好脸色。
他能为了自己的颜面，在院使就给谢云程开这样的便利，卫青云没参他已经是很好了。
自此，卫氏也怨上了哥哥，二人就此疏远了。
至今已经过去两年时间，卫氏的怨恨并未消散，但她也不想就这么和哥哥断绝了来往，毕竟她的儿子很需要舅舅在朝中的声望，有了卫青云在朝中帮衬，谢云程才能走得更远，所以卫氏早就想和哥哥破冰了。
进了暖阁，卫氏便开口说道：“大哥，前两年的事，是我和泊明做的不好，我已经记住着教训了，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卫大夫人看了他们几眼，笑着说：“我去母亲那儿看看，这会儿母亲午睡也要醒了，我待会儿领澜儿他们过去给母亲请安。”
卫大夫人这是有意回避，虽说她和丈夫是一家人，但她跟小姑子并不亲近，还是不掺和她们家里的事比较好。
卫青云冲妻子点点头，叮嘱了几句路上小心，等卫大夫人出了门，他温和的脸色就板了起来。
“乡试就在今年八月，如今已经是二月了，还有半年时间。谢云程去年的学测在监生中拿了倒一。这样的成绩他是绝不可能通过乡试的，届时你真的记得今日说的话，不再让谢泊明去找他那些礼部的同僚吗！”
卫氏刚张嘴就被卫青云噎了一句，当即尴尬到说不出话来，手中的绢帕被她捏的皱巴巴的，半晌没吭声。
卫青云看似严肃，实则目光中满是无奈和怜惜，他看着妹妹熟悉的脸孔，纵然心里有十分的怒气，都发不出一分来。
妹妹只是耳根子软，气盛，说到底还是谢泊明的错，找人的还是他！
卫氏正要说什么，有人站到暖阁的帘子外，对内道：“老爷，谢尚书到了。”
卫青云并不惊讶，说道：“让他进来吧。”
管家转身去领人，卫氏看着卫青云道：“是哥哥找他来的？”
卫青云脸色十分难看，“年节回来他却不跟着，成何体统！好歹也是我们卫家的女婿，要不是我让人去请，他是不是八百年不会来一回？给他丈母娘请安问好！”
卫氏抿抿唇，轻声给丈夫挽尊：“泊明是怕大哥见了他不高兴……”卫氏想叫谢泊明跟着来着，谢泊明不来。
片刻后，他满脸堆笑的撩起帘子走进暖阁，心中苦笑连连，心说想不想都得来。
卫青云满眼嘲讽的看着谢泊明，刺了他一句：“谢大人可真是好难请啊，这年节圣上特准百官休沐三日，都请不动谢大人来我护国公府上走一遭，原来吏部有那么多要事需得谢大人废寝忘食的处理吗？”
谢泊明不敢得罪卫青云，虽然心里恨得骂娘，但表面上还得装孙子赔着笑：“大哥说笑了，我是寻思着先让华儿领着孩子们回来，我迟一些再来，没想到刚备好马车大哥府上的人就来了，这、这是赶巧了。”
卫青云冷哼了一声，没有点破谢泊明的谎言，他也并不在乎谢泊明来不来护国公府拜访，他只是纯粹看这个妹夫不顺眼。
卫氏看见谢泊明才松了一口气，她有些害怕卫青云，如今谢泊明来了，她也算心里有个底儿。
她悄悄拉了拉谢泊明的衣角，轻声说：“大哥在说云程的事儿呢……”
谢泊明笑脸一僵，看了一眼卫青云的脸色，尴尬道：“是我教子无方，让大哥见笑了。我和华儿已经商量了，这几个月找了夫子上门给他授课，他学的倒是挺精心的，兴许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你这时候倒知道上心了。”卫青云冷冷的说了一句。
谢泊明根本不在乎他妹妹生的这三个孩子，卫青云是看在眼睛里的。
云卷和谢姝卉两个女儿就自然不必说了，即便谢云程是个男孩，都不得谢泊明侧眼。
你说他当年帮谢云程买了一个童生的身份以后，明知道他学业不精，还不马上板正了他。
这夫妻俩还是松松垮垮的管着，谢云程出去同那些狐朋狗友玩乐，也不见卫氏怎么斥责，要多惯有多惯。
再好的孩子也得被养废了，更何况谢云程本来就不是个安分的性子，国子监这两年多时间卫青云算是看明白了。
他道：“若是云程乡试再不过，你是不是还打算故技重施，再给他买个秀才回来？”
按理说考上乡试的秀才，已经可以做官了，以谢家的地位，谢泊明在京都边上的州府给谢云程买个小官是很容易的。
谢泊明眼皮一跳，可见卫青云是说准了，谢泊明吞了口口水，摆出一副坚决的姿态。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大哥，当初院试一事，已经让我后悔万分，多亏了大哥给了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做了！”
卫青云不想再说了，抬手制止了他，道：“好了，你先出去吧。母亲这会儿可能醒了，先去给母亲请安。”
谢泊明抹了把汗，退出了暖阁，卫氏也要出去，却被卫青云拦了下来。
方才谢泊明来的不是时候，卫青云有些话没说出口，等谢泊明出去了，他才放低了声音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卫氏朝他望去，卫青云一脸无奈，“云程若不是走仕途的料，即便你强行把他送去，他也做不长久这京官。以他的水平，至多通过乡试，若是过了，便让谢泊明安排个京都边的州府，做个闲散的小官也好。”
卫氏瞳孔一缩，脸色当即难看了起来。
她牙关紧咬，腮帮子微微鼓起，沉声说道：“大哥，云程是谢府大房的嫡长子！他理应继承谢府的家业！”
“谢泊明中举之前不过是个种地的！哪里有什么家业可言。南秦文官并无承袭之制，即便谢泊明致仕了，云程也不可能顶替他的官职，况且以云程的能力，他怎么可能做好吏部尚书！”
卫青云看不起谢泊明的德行和行事作风，但还是承认他的才华，他是担得上吏部尚书的，谢泊明好歹也是那年的状元呢！
可谢云程一个连院试都要靠走关系才能过的人，做吏部尚书，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卫氏十分激动，“难道大哥要我把本属于云程的东西，白白送给那个外室子吗！”
“挂的是养子的名声，户籍没改，族谱也没入，那个外室子不可能继承谢家家产。”卫青云觉得妹妹是魔怔了，她恨那外室不奇怪，但两个孩子是无辜的，他们又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
而且据他所知，谢泊明那个外室子肚子里有些墨水，说不定能挤进殿试，不说前三甲也能拿个进士出身。
届时朝廷也会安排官职给他，谢泊明的吏部尚书不是承袭的，哪来继承不继承的呢。
说到底，还是卫氏攀比之心在作祟，她受不了纪氏的儿子比她的儿子强。
卫青云长叹了一声，在他以为卫氏真的没必要与纪氏争个高下，她们一个是高门嫡女，一个是给人做外室自甘堕落的通房丫头，卫氏堂堂谢府主母，干嘛要自降身份和她争高低。
儿女的未来无忧无虑，长乐未央才是最好，哪里做京城高官就是快活生活了呢，这伴君如伴虎啊。
卫青云一通说教没把卫氏说通，外头谢泊明等的也久了，卫青云口干舌燥，停了话，领着卫氏出了门。
另一边，卫大夫人正领着云卷往卫老夫人的院子走。
她这次来护国公府，一来是看舅舅和舅母们，二来就是探望外祖母，云卷一直惦记着卫老夫人的身体。
本来卫大夫人想先去请了老夫人起来，再让卫黎氏领小辈去请安。
可云卷半路从堂屋出来找到她，说要和她一起去见老夫人。
一路上，卫大夫人把老夫人的身体情况大致与云卷讲了一番，比云卷上次来的时候还好了不少。
“母亲醒着的时候慢慢能记着人了。上次醒还问我星星什么时候来。一会儿过去瞧见你，你外祖母肯定高兴。”卫大夫人絮絮叨叨的说着。
云卷微不可见的红了眼眶。
她已经整整七年没见过外祖母了，前世卫老夫人去世的时候，云卷十八岁。
这位号称是南秦奇女子的老夫人，死在了那年的凛冬，云卷连她过身前最后一眼也没见到，这是她前世至憾之事。
云卷压下心中郁结，她其实还有件很疑惑的事。
诚如现下情况，前世卫老夫人的身体，也在云卷十六岁这年开始转好，到了明年，甚至清醒的时间能长达六个月。
虽然还是记不起以前的事，但现在的家人老夫人都能记清楚，她的精神越好越好，俨然有转好之态。
直到她六十大寿之后，外祖母的身体急转直下，之前的转好似乎只是昙花一现，而后她的身体迅速衰败。
在那年凛冬，撒手随早亡的丈夫而去了。
其实这一切似乎很顺理成章，其他人都没有怀疑什么，只是悲痛和遗憾太夫人的去世，但云卷就觉得不太对劲。
即便府医告诉她，太夫人病情的转好很可能是回光返照，其实内里还是衰败的，但云卷仍是持有怀疑的态度。
这兴许只是她的直觉，前世她已经没办法再追究外祖母的死因，但这一世她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二人聊着聊着，就走到了太夫人的住处万福堂，门口匾额上的字是用金墨书写的，面上一尘不染，可见经常擦拭。
这处匾额是云卷十岁那年写给外祖母的生辰礼物，太夫人喜爱非常，当时就命人换上了。
前世云卷思念外祖母的时候，也会时常来这里看看，那个时候匾额已经陈旧了，望着如今崭新的匾额，当真恍如隔世。
卫大夫人见她盯着匾额出神了几秒，笑着对她说：“你外祖母经常让人爬上去擦。别的院子匾额都积灰了，就这上头干净的跟新挂上去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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