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〇章 文山娶亲(一)
文山、黑蛋他们众兄弟走后,荷花儿心情难于平静……一个人儿在院子里踱起步来,心想,这几个兄弟唯有文山结婚成了家,文山哥一大堆孩子,文山嫂子有病在身自顾不暇,文山是又当爹又当妈……哎……连吃饭可能都成问题,但还没忘记俺和根儿……她不仅心酸起来……等牛壮回来一定要好好地回报他们。
她慢慢踱到那顶用黄油布蒙盖着的花轿跟前,掀了掀黄油布盖着的古铜色轿杆儿,光滑明亮长长的老榆木轿杆儿,像抬轿抬累了安静睡着的牛壮的胳膊,她用手轻轻抚摸着花轿唏嘘不已。
文山虽然比牛壮大两岁,但结婚却比牛壮晚一年,文山嫂子在十几年前,就是坐着这顶花轿被牛壮众兄弟们抬着娶回了家门。文山夫妻都是读过书的人,知情达理,牛壮很尊敬文山,遇到难事儿总爱请教文山。可花轿还在,抬轿的轿头儿却不在了,荷花儿不仅又心酸起来。
她反复抚摸这顶花轿,好像抚摸着牛壮的身子久久不愿松手……抚摸着花轿光滑的轿杆,就如同抚摸着牛壮光滑的脊背,那一段段硬邦邦像牛壮的肌肉一样的木质,把她的双手摩擦得温暖发热,手心逐渐渗出黏黏的汗液,他感到似乎是牛壮脊背上流淌的雄气十足的香甜的汗水,汗水亲润温暖着她敏感激动颤抖的手指……慢慢地把她的五脏六腑也亲润温暖起来……她的眼睛忽然明亮起来,花轿一下神奇地幻化成生龙活虎的牛壮、和牛壮那帮抬轿的好兄弟们……花轿黑紫色的抬杠在牛壮的肩头忽闪起来,“滴滴答答”唢呐的吹奏,和牛壮领唱轿歌儿的亲切吆喝声仿佛在耳边响起……十几年前,牛壮为文山当轿头儿娶媳妇儿的场景,如同梦幻般浮现在她的眼前……
那年牛壮和一帮好兄弟们为文山娶媳妇儿,按照传统老规矩得先选定一个吉祥好日子儿。文山娶媳妇儿的日子,经过请教村寨里经常为婚嫁“看好儿”的权威、人送外号“老黄历”的皓首老先生,定在了农历九月十六,据“老黄历”老先生讲,九月十六这一天,是世界万物吐故纳新,是大宇宙新老更替,是大吉大利的黄道吉日。一年就这一天是个顶好的日子,这个黄道吉日究竟对办喜事儿能带来什么好处,他也说不太清楚讲不太明白,总归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尽管说不清楚讲不明白,可无论谁家办喜事儿,没有不请教“老黄历”的,似乎没有他老先生的“看好儿”,媳妇儿就娶不得,闺女就嫁不成。就连富得流油、财大气粗的汪财主王家,准备婚嫁之事儿,预先也要十分讲究地认真请教“老黄历”,恭请“老黄历”看定日子儿。按照当地的季节气候,九月十六也算得上是个不赖的时段,秋收忙完了,麦子种下了,场光地净农家清闲了,天高气爽不冷不热,真是很适宜办喜事儿的。不过无论穷富请“老黄历”“看好儿”是要收钱的,即便是种地的穷人家,也不会在乎那几个铜子儿,更别说财主家了,俗话说:买得起马就配得起鞍,办喜事儿的家户都毫不例外地带着一张笑脸,手里拿着红包恭敬递给“老黄历”,“老黄历”当然也不谦让就收下了。“老黄历”按规矩是不当面拆开红包看的,一般是等送红包的人儿走了他才拆开红包偷偷看看。红包里到底应该包多少钱,大家心里都清楚,因为在民间办这种事情有个约定俗成的钱数儿,乡里乡亲的也就大差不差像个样儿就是了,“老黄历”对红包里的钱数儿也不会十分认真,或多或少也就不太讲究了。财主家为“老黄历”封的红包与一般的农户家就大不一样了,红包里封的不是铜子儿而是银圆,以显示财主的厚道和富贵。
文山的新娘子是邻村核桃庄的,离古寨葫芦庄有三华里路程。
荷花是新媳妇儿的女傧相,黑蛋是新郎文山的男傧相,女傧相与男傧相,是传统礼仪上为新娘新郎临时做伴的,也是在结婚这一天,维护方便新娘新郎的。新娘、新郎若是遇到不好张口或难为情的事情,就有男女傧相去说去办,在某种意义上若遇到危险情况,也有保护新娘新郎的含义,但很少碰到这样不吉利的事情,即便是有人和新娘新郎家里以往有些别扭过节,但在人家大喜的日子里,也会尊重乡规民俗,不会去捣乱制造麻烦。
牛壮是古寨葫芦庄公认的轿头,抬轿的除了那几个形影不离的好弟兄,在村里又挑了几个抬轿的熟手。连牛壮一共八个人,四个轿夫一个班儿,轮换着抬轿,轮换着休息,编唱轿夫号子自然是轿头的事情。
平民百姓娶媳妇儿、嫁闺女,不能和富贵大户、官宦人家相比,有钱有势的人家,动辄花轿排成队,车马一长撺,唢呐班儿、吹鼓手一大堆儿。
文山这场娶亲喜事儿,用的就是牛壮这顶四抬(四个人抬)花轿,也就是轿前一根杠儿两个轿夫,轿后一根杠儿也是两个轿夫。迎娶新媳妇儿的新郎和男女傧相均骑马跟随相伴。响器(当地人们对吹奏乐器的称呼)请的是颇有名气离古寨葫芦庄二十来华里的、原武县城的老牌唢呐班儿。这个名声远扬的唢呐班,是一代传一代的响器专业户,班主吹的是第一把唢呐,第二把、第三把,是大儿子与二儿子吹奏,四个捧笙的,分别是他的四个女婿,敲锣的是他一个幺弟。班主能一口气不停断地吹完八个曲子。在吹奏唢呐这个行当,即便是玩一辈子唢呐的老艺人,顶足了拼上老命了不起能一口气吹上四五个曲子。班主很倔强,也是出了名的,他出摊是看人接活儿,不是有些德行的人,即便是有再大的脸面儿,再多的聘银,再大的权势,也难得请动。若是有些交情,休花分文,连要饭的乞丐也能请得动他。有一天,本县县太爷的公子要结婚,便吩咐手下的管事儿的人,带着银钱去请这个响器班儿,可班主拒接银钱,不给面子,推辞不去。县长的管事儿不解地问道:“为何?”,班主答道:“要想让俺接这趟差事儿,县长要亲自出面来下请帖。”管事儿还是不解地问道:“又为何?”班主硬着脖子说道:“这是行内多年的传统老规矩!传到俺这一代,俺不能坏了这个祖规!不管啥人娶妻嫁女,即便是省长、总统婚娶,也得有他的长辈亲自来下请帖,才算对俺这个行业的尊重,若是不尊重俺吃的这碗饭,俺就不会去喝他那杯酒!”管事儿灰溜溜地跑回去禀告县长,县太爷恼怒起来,吩咐管事儿道:“我就不信这个邪!这次我亲自动笔写下请柬,多带些银钱看他来与不来?!”管事儿照旧白跑一趟,县长更加恼怒起来,拍着桌子发火道:“堂堂一县之长,就请不动一个吹喇叭的下九流!”县太爷命令军警把班主抓了起来,在县衙门关了两天两夜,班主更加倔强起来,班主梗着脖子问道:“俺违啥法?俺犯何罪?”无奈县长只好把班主放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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