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塞外边城
塞外，大漠茫茫，野云万里。
边关守城矗立在一片莽荒之地，高耸的城墙斑驳可见，满墙坑坑坎坎，上面都是经历无数次战争和历经岁月风霜洗涤而留下的刀砍、石锤、火烧、风化的痕迹，这些印记就像烙刻在军人身上的伤疤，向过往的人展示着它的苦难与荣耀。
风沙吹过，带着无数砂砾划过厚重的城砖，宛如在用力摩挲着老人粗糙的皮肤，让那些褶皱沟壑变得更加深刻，更加沧桑。
城墙内，狭小的地方挤满破烂残旧的简陋窝棚，这里生存艰辛贫苦，在这里居住的有当地的边民、守军及家属后人，又有商客旅人，还有被流放的罪犯，鱼龙混杂，欺男霸女、横行不法、草菅人命的事情在这里屡见不鲜。
城内一处街边，站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子，大的十岁个头，小的五岁左右，两人衣衫破烂，脏兮兮的脸上沾染了污秽，身子瘦弱，都是一幅皮包骨。
两个孩子面前是一个烤红薯的摊点，摊主是一个胡须花白的矮胖中年男子。
简易的炉子内燃着篝火，散发出袅袅热气，被火烤着的红薯溢出甜糯的香味夹杂着焦味飘散四周。
香味勾起两个小孩子辘辘饥肠，眼巴巴看着摊位上冒着热气的烤红薯，肚子咕咕直叫。
较小的孩子扯着大孩子衣角，低声说：“哥哥，我饿……”
大孩子也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咽了口唾沫，但仍然强忍着心底的渴望，咬牙摇了摇头，轻柔地抚摸着弟弟的脑袋，说：“阿弟乖，阿哥现在没有钱，等我们往西门送口信给吴阿嫂，她给我们钱了，咱们就可以买吃的了！到时候咱们再来买，好不！”
小男孩张着大眼看着哥哥，懂事地点了点头。
大男孩微笑地揉着他的脑袋，说：“咱们快些走吧！”说完拉起弟弟的手跑开。
两个小孩在杂乱的巷道里跑跑停停。
好多时才来到城西，终于跑到了一扇木板搭成的房门外，敲了几遍下门板才打开。
开门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妇人，长相普通，穿戴朴素，脸色很憔悴，双眼充血布满红丝，看上去很疲倦，见是两个孩子，便很是不耐烦地问：“咋了？”
哥哥喘着气对着妇人说道：“吴阿娘，吴爹爹说他要带守军官爷出城往罗沙地方向巡逻，明儿晌午才回，让我来跟您说，今晚别留他的饭菜了！”
“哼！老东西又找借口跑出去跟那帮蛮子混玩！”妇人愤怒骂道。
“吴阿娘……”哥哥怯懦地喊了一句，伸出手，小声提醒道：“我已经帮吴爹爹把话传来了，谢谢……”
妇人冷哼一声，瞪了两个孩子一眼，随即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留下两个孩子不知所措地互相望着。
没过一会儿，门又从里面推开，妇人黑着脸，凶巴巴地骂道：“你俩个兔崽子，下次别帮那个老东西送口信了，他死在外边老娘也不管了！”
说完，丢下三枚铜板在地上，接着又关上了门。
哥哥忙着捡起地上的铜板，紧紧攥在手里，拉着弟弟匆匆往回走。
就在要走到烤红薯的摊点时，六七个流浪乞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男孩显然年纪最大，身材比其他孩子更为高大，一身衣服也是破烂，头发凌乱，脸上还有泥土，看着兄弟俩，装腔作势地坏笑道：“今天赚了不少跑腿费吧！”
小个男孩连忙躲在哥哥身后，惊恐地看着几个流浪汉。
大个男孩虽然害怕，却挺直了腰杆，仰着头，倔强的目光扫视着众人，稚嫩的童音响起：“没有！”
“没有？！”
领头的乞丐露出狰狞的表情，“小屁娃子，骗谁呢！我可看着你帮吴阿爹跑腿送讯，吴阿娘一定给你钱了吧？！”
说着，伸手抓住了大男孩的胳膊，盯着大男孩紧攥着的拳头，大声问道：“手里抓着的是什么？”
大男孩奋力甩开大个乞丐儿的手，将手藏在身后。
小男孩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拽住哥哥的手，不肯松开。
大个乞丐儿恶狠狠地盯着兄弟俩：“把钱拿出来！否则我揍你们！”说完挥动了一下拳头。
大男孩紧紧攥着拳头，拼命摇头，说道：“我没有！”
“臭小子，嘴硬是吧！”
大个男孩依旧梗着脖子，毫不退缩。
“你真不交出来吗！？”
乞丐儿的拳头捏得嘎吱嘎吱响。
其他乞儿也围拢了上来，纷纷朝大男孩投去威胁的眼神。
哥哥抿着嘴唇，不吭声，只是护着弟弟不断后退。
“小东西！今天不把钱掏出来，我就弄残你们！”说完，伸手去抓大男孩的胸膛，要强硬抢夺。
哥哥慌忙闪避开乞丐儿的手，转身大喊“快跑！”拉起弟弟撒腿就跑。
“想跑！”
大个乞儿大吼一声，扑向两个孩子，直接将两人按在地上。
其他乞儿也急忙赶上，不由分说拳脚如雨点般落下。
哥哥伏着身子紧紧抱住弟弟，将其护在身下，任凭几个乞丐儿拳打脚踢，愣是没有吭声。
弟弟趴在地上，害怕地放声大哭。
来往路人见是乞丐儿在撒野打架，已是司空见惯，没人理会，都嫌弃地都绕着走开。
好一会儿，几人打累了，大个乞儿用力掰开哥哥的手，拿走手上的铜板，对地上鄙夷地吐了一口唾沫，喊了一声“撤”后，便带人离开了。
哥哥被打的鼻青脸肿，衣服更加破烂，但仍努力护住怀下的弟弟。
弟弟早已哭哑了嗓子，卷缩身子抽噎着说不出话。
待欺负他们的乞儿离去好一会儿，哥哥才忍着浑身疼痛吃力地爬起来，拍打掉弟弟身上的尘土，扶着弟弟坐起来。
弟弟哭泣着，看着哥哥满脸伤痕，颤抖着问：“阿哥，你受伤了。怎么办呐？”
哥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摇摇头安慰道：“阿哥没事！乖，别哭了！”
弟弟吸了吸鼻涕，哽咽着说道：“可是，他们坏蛋，打了我们，抢了我们的钱。我们没有钱买吃的了！”弟弟担忧地看着哥哥，泪水又涌了出来。
哥哥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说道：“没事！哥哥再去找跑腿的事干，有钱了再买烤红薯给你！”
“嗯！”
弟弟用力点点头，用衣袖抹掉眼泪，爬起来扶着哥哥，两人高低并行慢慢往回走。
两个孩子再次路过烤红薯摊点。
烤炉内，热腾腾的烤红薯冒着香味。
闻着味，兄弟俩肚子咕噜咕噜地闹得更凶，都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咽了咽口水。
因为生意清淡，好久无客上门，摊主正百般无聊地蹲坐在凳子上打着瞌睡，听到摊前有动静，以为有客来，忙抬起头，却瞅见是两个脏兮兮的娃儿，立即皱眉嫌弃地驱赶道：“你们这两个要饭的兔崽子！成天站在我这摊位旁看来看去，挡着我的生意了，滚滚滚……”
“阿弟，咱走吧！”
看到摊主撵人，哥哥无奈地拉着弟弟离开。
弟弟依依不舍地扭头看着烤红薯，心不甘情不愿地挪步。
看着弟弟无比渴望食物的眼神和被饥饿折磨得苍白的脸颊，哥哥咬了咬牙，拉着弟弟走出街道，走到一处巷子的拐角处。
蹲下身对着弟弟说：“阿弟，你在这儿等着。不要乱跑，哥哥去办点事，等下给你带吃的来！”
“阿哥，你要去哪？”
“我很快就回来。”
“阿哥，你小心些。”
哥哥点点头，摸了摸弟弟脏兮兮的脑袋，起身离开。
弟弟乖巧地蹲在墙角，看着哥哥瘦小的背影越跑越远。
弟弟伸着脖子望着街口等着哥哥，等了好一阵，由于饥饿体力不支，他靠着墙角昏昏欲睡。
迷糊间，听见有人推他，“阿弟，醒醒！阿哥回来了！”
他睁开眼，看到比之前更加鼻青脸肿的哥哥。
“阿哥，你回来了？！你怎么了！”
弟弟揉着眼睛问道。
“没事！”
哥哥抚着脸小声说道，显然脸上的伤让他说话都感到疼痛。
“你去哪里了？怎么又被人打了？”
弟弟紧张地问。
“没事了！”
哥哥从怀里掏出一小个烤红薯，轻轻咧嘴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弟弟看到是烤红薯，高兴地跳了起来：“哇！是烤红薯耶！”
一把拿过红薯，捧在手里，感受到红薯散发的热气与焦香。
再抬眼看哥哥满脸都是又青又紫又红的伤痕，心下明白了哥哥为了他一定是去偷烤红薯，被摊主发现而被打的。
弟弟一下子扑进了哥哥怀中，哽咽着：“阿哥……”
哥哥抚摸着弟弟的脑袋：“没事啦！阿哥这不是回来了嘛！好了！别总是哭哭啼啼的！”
说着，将弟弟从怀里推开，“赶紧吃吧！红薯可要凉了！”
“嗯！”
弟弟用衣袖擦了擦眼眶，抓着红薯掰成两半，选了边大的，递给兄长，“阿哥！给，你也吃！”
“阿哥不饿，你吃吧！”哥哥将递过来的红薯推了回去。
“不！阿哥也要吃。阿哥不吃，我也不吃了！”弟弟固执地将那半块红薯又递到哥哥面前。
哥哥欣慰的笑了笑，拿起红薯，答应道：“好，阿哥吃。”
弟弟才高兴地抓着另半块烤红薯，连皮带肉一起啃了起来。
哥哥也抓着烤红薯狼吞虎咽地吃着。
不一会儿，各自吃光了手上的烤红薯。
哥哥指着满嘴沾着红薯肉粒的弟弟，取笑道：“你呀！像个花猫！哈哈……”
弟弟也笑着指先向哥哥的头：“你像个猪头！”
“哈哈……”
“哈哈哈……”
夕阳斜照，
万仞山下一片孤城，
城里的人们依旧麻木的各自忙碌。
街角里，
玫瑰色的阳光映衬着两个贫苦孩童天真烂漫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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