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曲府是极标准的江南园林宅院，一路走来，叠石成山，引水为池，廊桥蜿蜒，花木繁多。
林管家领着晚寻楠穿过廊桥亭台，终于到了曲府前院。
晚寻楠轻轻推开了房门，就看见端坐在上首的老人。
夜有些深，曲老爷子有些疲惫，一手撑着脑袋小憩着，在听见脚步声时忽然抬起头来，浑浊却敏锐的目光朝门边射去。
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随后轻笑道：
“娇娇回来了。”
两年没见外祖父，晚寻楠那些不适与尴尬忽然在曲老爷子和蔼的声音中消散了干净。
可能是太久没有得到温暖了，乍听到这样温和的声音，晚寻楠的眼眶忽然就红了。
几步走上前去，屈膝朝曲老爷子行了一礼：
“娇娇见过外祖父。”
“好孩子，别见外，快来坐这。”
曲老爷子拍了拍自己下方的椅子，示意晚寻楠坐过来。
随后拉起晚寻楠的手拍了拍。
“娇娇这一路奔波辛苦了。”
张口欲言又止半刻后，曲老爷子眯着眼轻声问：
“娇娇怎么会和曲逸一道回来？你二人可……”
晚寻楠与曲逸两人的事，曲老爷子也有耳闻。
曲老爷子本以为曲逸此去，便会娶了晚寻楠，再不回临安了，可谁知科考也未参加，还负伤归来。
晚寻楠轻咬下唇，掀起眼皮看了曲老爷子一眼。
她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和曲老爷子说明她与曲逸的事情。
今日太晚了，曲老爷子又年迈，她怕他气大伤身。
思索了再三，晚寻楠还是决定将一切说明。
毕竟曲老爷子早晚会知晓的不是。
曲老爷子越听眉头拧得越紧，最后沉怒地一巴掌拍在了椅子搭手上。
“他竟对你做出这般过分之事！”
在听到曲逸替换了她的记忆，妄图控制她的人生时，曲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眼前发黑，差点昏倒过去。
“我曲家怎么会培养出这样的子孙，家门不幸啊！”
晚寻楠被沈老爷子吓了一跳，赶忙站起替他顺着气。
“外祖父别生气，娇娇全部都想起来了，日后曲逸表哥再也不能诓骗着我了。”
曲老爷子咳嗽了两声，拉着晚寻楠的手重重承诺。
“娇娇你放心，曲家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对了，你说你的记忆被曲逸替换，那之前那人是谁？”
太子妃册封大典还未举办，临安这边更不可能知道晚寻楠便是当今太子妃。
容桓那张俊朗的脸忽然浮现在眼前，晚寻楠的面色微变，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是太子。”
曲老爷子的眉头拧得很紧，勉强从记忆里扒出了个消瘦的小孩。
“容桓？”
容桓生下来便被册封太子，曲家是十几年前才来到临安的，曲老爷子自然是见过容桓的。
晚寻楠点了点头。
曲老爷子没再说话，沉思了好久。
随后抬起头，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京城到临安路程遥远，娇娇饿坏了吧，外祖叫人给你下碗面条，你吃完后去院子里好好休息休息。”
晚寻楠微笑着点头：“谢谢外祖父。”
晚寻楠吃完面条，又泡了个澡，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
她住的还是前两年在曲府的那个小院子，两年没住人了，屋子里带着些潮湿霉味，外面稀疏的光透过窗棂雕花，漏下斑驳光影来。
晚寻楠躺在床上，心情却十分复杂。
她本来是想回京城的，她与容桓的事还等着她去解决。
有始有终，由她开始便得由她结束。
谁知阴差阳错间又回到了临安。
京城动乱，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去。
祖母若知道她被曲逸挟持走了，该担心坏了吧。
还有容桓……
算了，想他干嘛。
晚寻楠烦躁地抽过软枕，按在自己脸上，将容桓的脸从自己脑海里逼出。
没恢复记忆之前，她对容桓的感情只有厌烦与恨。
他不管不顾，总是强逼她做不愿的事，还将她囚禁在那副金笼子里，不许她自由。
可在恢复记忆之后，那厌烦的情感中忽然多了两分复杂。
……
晚寻楠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巳时。
星星点点柔和的光透过雕花的窗漏了进来，丝丝缕缕洒在晚寻楠眼皮上。
纤长的睫毛轻颤，晚寻楠抬手遮住那刺眼的光，慢腾腾地从床上爬起来。
“表小姐。”
曲府的小丫鬟笑盈盈地推门走了进来，将手中温水盆放下，上前替晚寻楠将床幔挑起挂上，服侍她起床洗漱，又替晚寻楠绾了头发。
“两年不见，表小姐一如既往的漂亮，肤若凝脂，靥若春风。”
忽然被人夸赞，晚寻楠弯了眉眼，回头看了眼那丫鬟。
她好像有些印象，但是不太深。
不过无所谓了。
一切都整理好了后，晚寻楠先去给曲老爷子请了个早安。
毕竟不是在自己家，没有那样随意。
随后又去了曲逸的院子。
曲逸的院子很偏，又小又破，之前因着晚寻楠的关系倒是修缮了一次，只是依旧不如旁的院子。
晚寻楠进门的时候，曲逸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额头用白色的纱布包了厚厚一圈，双眼通红的，看上去有些滑稽。
在瞧见晚寻楠到来那瞬间，挣扎着要起身，又被身边伺候的小厮按了下去。
“娇娇……”
曲逸的声音有些艰涩，“我很高兴，你还能来看我。”
晚寻楠在距离曲逸还有三尺距离的地方止住了脚步，眉眼冷恹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替换我的记忆？”
这是她最后一次来见曲逸，她只想要个答案，曲逸为什么要替换她的记忆，他是怎么替换她的记忆的。
那么多太医一遍遍地检查，都没查出任何端倪。
曲逸被哽了一眼，眼底浮上失落：
“娇娇，你来看我，就只有这句话要和我说吗？”
晚寻楠不语，只是用那冷淡的目光盯着他。
良久之后，曲逸仰头笑了声。
笑声悲凉又痛苦。
“娇娇，因为我爱你啊……”
晚寻楠皱了眉，明显不太接受这样的说辞。
“我爱你！我也被你救了啊，你为什么眼里只看得见他，你为什么救人不救彻底，为什么温暖不肯分我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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