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治疯病
大牛举着自己的手，在空中对着扶春晃。
那手背上，确实到处都是伤口。
掌心根部，是土黄色的皮肤，一圈一圈的纹路，清晰可见。
大牛说的没错，他常常在干活。
他是家里最大的孩子，承担了很多本该由他父亲承担的农活。
这双手，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是个孝顺孩子。
他看见了家里阿爹身体不宜劳作，看见了阿婆年事已高辛苦操劳，看见弟妹年幼需要照顾。
唯独没有看见被圈养在地窖里的母亲。
他从没观察过母亲。
可是，他对于母亲的这些评价，这些过往的回忆，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讲的故事，是以阿婆的口吻在叙述。
那必定，故事里的内容，全都是阿婆告诉他的。
从头到尾，没有提过他阿爹说过什么话。
扶春回来找他，本只想问问，他和那两个孩子之间是否有什么问题。
没想到，却意外听到这样一个故事。
和扶春眼睛见到的，有出入的故事。
既然如此，那就带他去看看他口中的疯婆娘母亲吧！
扶春抓起大牛，又回到他家里。
没有去屋里，直接到了地窖。
不巧的是，他的阿爹，正趴在满身血污的疯婆娘身上耸动。
扶春忍着恶心，甩过去一个掌风，将王二狗扇晕过去，又吊起来扔出去。
大牛叫着飘过去，想要扶起王二狗，压根扶不起来。
手忙脚乱地从王二狗身体里一遍一遍地穿过去。
扶春揪着他衣领，把人带到疯婆娘面前。
向前一推，大牛一个趔趄，一时没停住，身子一摔，跪在疯婆娘面前。
他挣扎着起身，要向后退，本能地想要离眼前的人远一点。
扶春闪身靠近，掐住他脖子，将人往前一压。
大牛弓着身子，双手撑在地上，头深深埋下去。
他不愿抬头看。
可是，有腥臭味从鼻子里钻进来。
他猛然停下呼吸，憋住一口气，试图向抗拒接近疯婆娘一样，拒接接近她身上的气味。
之前一直离她远远的，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他从不知道，这个人身上，竟然是这样的气味。
令他作呕。
他越是挣扎，扶春越是推着他一点一点，慢慢地离他阿娘，越来越近。
两人身后，是大牛的腿，在地上拖出来的两条痕迹。
如同没有锋的剑，戳到疯婆娘面前。
扶春大手扣住大牛的额头，逼迫他抬头，看向眼前人。
“今日给你时间，你好好看看她。”
“看什么啊……”大牛闭上眼睛。
“看看她身上的伤，看看她身上的脏污，看看她刚才在你爹身下硬成一块石板的样子！”
大牛更气了。
他信了这个说能帮他解念的人，怎么不帮他，反而这话里话外，听起来是在为疯婆娘叫屈？
大牛手抠进土里，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叫着想要站起来。
奈何被扶春反而直接压趴在地上。
他的脸，对着疯婆娘的脸。
眼睛对视着。
扶春手中用了法力，让大牛一点一点在疯婆娘眼前显现。
看着看着，疯婆娘啊啊叫起来。
伸出手，向大牛脸上摸过来。
大牛躲避不开，眼睁睁看着那双黢黑，连指甲缝里都满是泥巴的手，向他伸来。
他睁大眼睛，却看着疯婆娘的手，同样就那样从他身体里穿过。
他大松一口气。
疯婆娘摸不到。
他心里升起一丝报复的快感。
疯疯癫癫，连自己儿子都杀。
从一开始知道自己存在的时候就想杀掉自己，现在终于如愿了，还有什么脸摸自己！
大牛恨恨地想，要不是被压的动不了，现在定要想办法给自己报仇，然后再去投胎。
正当他这样想着，却眼见着疯婆娘眼里，有泪流出来。
从她脸上冲出两条浅色的印子。
如同黄牛拉的犁头，在地里开出两条梗。
新翻过的土地，带着潮湿，把田地划成几个区域。
可是田地只会让他觉得亲切。
眼前的泪，犁出的梗，让他心烦。
大牛挣扎不脱，想闭上眼睛也不能。
便开口道：“我早见过多少次了。”
普普通通一句话，却让扶春失去控制大牛的力气。
她手中的力道松了。
“什么？”
“我说，我见过很多次了。
我每天都在见。
你让我看这个，有什么用呢？看完会帮我报仇吗？”
大牛身上一松，他趁机爬起来，站在扶春对面，脸上是怒气和不解。
“就连刚才那一幕，你也常常见到吗？”
大牛皱皱眉头，刚才发生太多事，刚才哪一幕……
刚才……
哦。
“你说的是，我阿爹在疯婆娘身上吧？”
大牛好似在说什么吃饭喝水的事一样。
那样自在随意，那样轻描淡写。
扶春有些说不出来话。
她感觉自己心跳在慢慢变快，一下一下，跳得她脑袋发懵。
她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大牛笑了，“这不是很正常？”
正常？
他说的是爹娘在他面前如此很正常还是他见得太多习以为常？
扶春还没想明白，大牛又接着道：“你不是说了吗，疯婆娘在我阿爹身下，硬得像一块石板。”
“嗯，怎么呢？”
扶春听见声音，才意识到自己接了话。
“这是好事啊。
我阿婆说了，这是阿爹在治她的疯病。
这样她就乖乖躺着，不发疯了。”
扶春脑子被治疯病三个字吞噬了。
她一时忍不住，弯腰又干呕。
什么也吐不出来。
胃里在痉挛。
痛得她五官都扭曲了。
男欢女爱，本来至少应该是干干净净的交融。
可他嘴里的疯婆娘，身体上连一块干净的地方都没有。
在自己亲生儿子面前，被逼着做这样的事。
而这孩子，竟然说出是在替她治疯病的话。
天真无邪的脸上，甚至带着些骄傲。
所谓疯婆娘经历的事，远比扶春现在看得到还要残忍。
她的孩子看着她被逼着交合。
看着她被打。
看着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
看着她生下其他孩子。
这个疯婆娘，如何能不疯。
要多努力，要多争气，要多拼命，才能忍受日复一日的煎熬，继续活着。
她还活着，已经是奇迹。
她那一瞬间看见大牛时的眼泪，是在哭什么？
是在哭自己还是以为大牛还活着，激动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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