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同为女子
李长宇全身都抖起来。
肩膀上的洞，里面有血不断流下来。
沿着赤裸的胸膛蜿蜒而下，滴在尿液浸湿的亵裤上。
骚臭味传来。
姚知雪笑起来，越笑声音越大，笑够了，眼睛眨也不眨，伸手抚上李长宇脖子。
咔嚓。
断了。
他倒在地上，肩膀处的血，缓缓流到地面，不断向前爬去。鲜红的，温热的，又湿又黏。姚知雪蓦地想起，她费尽心思，在寺院里，安排见到他的那一瞬间。
他有些不敢置信，激动的红了脸。那时候他脸上的颜色，多像此刻的血啊。
看起来，和姐姐给她的消息一样，腼腆，好性子。
她有意无意的，惊慌失措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张口要唤人，他说万万不可，让人看到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会影响小姐清誉。
他要退出去，自己慌张之下，一不小心摔倒了。
他急急过来，要扶自己又不敢伸手。
可是那会她疼得掉眼泪，他只好铺了手绢在自己手上，轻轻扶起自己，走向椅子。
又一个不小心，她拽着他，摔进椅子里。
她状似无意，实则按照姐姐教的，提前设计好一切。
可是，怕到瑟瑟发抖也是真的。
成与不成，就赌这一把了。
姐姐说了，她特意派人打探考察了许久，确认李长宇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而且他家里不参与党争，是个极好的归宿。
好过她在王爷身边日日委曲求全，受尽苦楚。
她们计划好了一切，为什么偏偏这个男人却窝囊至此，和打探到的完全不同呢？哪里出了问题。
那些血，有一些渗到他脑袋下面，一点一点，将长发吞噬，全部染上红色。
姚知雪冷笑一声，想到曾经在这样的男人身上浪费的时间精力，她都唾弃自己。
她从李长宇身上踩过去，往外走去。
“他虽负你，却罪不至死，为何杀他。”扶春出言问道。
“他于我而言，看起来，只是毁约相负，可我确确实实为他而死。他该赔我一命。”姚知雪笑起来。
“我会送你回去还魂，你不会死。所以，你会后悔莫名造了杀孽吗？”
“即便我不会死，可他出尔反尔，答应了娶我，转头又去青楼寻欢，回来还要再祸害小姑娘。他背叛我，辜负真心的人，不该有报应吗？
就算不为着我，他对青楼姑娘的所作所为，强迫小姑娘，怎么不算禽兽呢？
我替姐妹们报仇，出了事犯了错，我自会承担责任。”
姚知雪梗着脖子，头微微扬起来，不让扶春看到眼角的湿润。
“青楼姑娘并非因他才坠入苦海。”
“你既知是苦海，便是知道她们不易。哪怕他会给姑娘钱，可那钱又有几分能落到姑娘自己手中？更何况，只要他去，只要还有很多像他一样的人都去，那那些姑娘就别想脱身。
世间姑娘，有谁真的自愿去青楼这样的地方，谁又愿意在千千万万个脏男人身下，假装快乐的浪叫？她们真的不会被爹娘兄弟卖进去吗，不会好好的走在路上，就被人牙子迷晕了打倒了卖进去吗？
亏你同为女子，怎得问出这种话？”
扶春笑起来，还没说话，姚知雪叫嚷着，“你还笑……”
“刚才说话的神仙还在吗？”
姚知雪被打断，她回头看到刚才在床上瑟瑟发抖的小丫头，又回来了。
她跪在门口哭，看到李长宇的尸体，竟也不害怕，长长吐了一口气。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磕着头，“神仙，我无处可逃。我连这个院子都出不去，就算出去，我没有爹娘亲人，没有良籍，我……哪里也去不了啊……神仙，你能帮帮我吗……”
她俯身贴在地上，久久不起。
扶春看了姚知雪一眼，顾不上回答她，走过去，显现在小丫头面前。
“我在。”扶春道，“快起来。”
“求求您，您好人做到底，帮帮我好吗？”小丫头顺着扶春的手站起来，不知哭了多久，声音闷闷的。
扶春毫不犹豫地回答，“好。”
沉吟片刻，扶春道，“你去找疯婆娘，她会教你本事，帮你立足。”
说话间，将一个写着地址的纸条，塞进小丫头手中。
她看了看手中的纸条，脸上皆是为难的神色，“我……我不识字……”
扶春摸摸她脑袋，笑得很慈爱，“没事，你握住它，它自会带你去寻人。”
言罢，手从她头上向下滑，抚过她全身，“孩子，我给了你铠甲，现在即便遇到一般的鬼神，他们也不能伤你分毫，更别说凡人。你别怕，只管去。”
扶春牵着她的手，故意拉着她在值夜的守卫面前走了一圈。
见没人发现她们，她快跳出嗓子眼的心，终于稍稍落下去。
她吞着口水，跟着扶春走到院门口，扶春施施然打开大门，领她出去。
站在门口，看着外面漆黑的夜，小姑娘害怕极了。
她颤抖着，语无伦次。
扶春打断她，又一次轻抚她发顶，盯着她眼睛，重重点点头。
手放在她后背，轻轻推了她一把。
小丫头一脚踏进黑暗里，一步三回头地向前走去。
直到走远了，突然加速，跑了起来。
她不知道，她身上泛着淡黄色的光。
那些光芒，随着她跑动的身影，在空中一起晃动。
扶春知道，她还是害怕，便不由自主地跑起来。
可是就算能给她铠甲，有些路，也需要她自己走。
跑吧，孩子。
扶春在心里默默地说。
夜色更深了，沉重的露气，慢慢爬上扶春的衣袍。
那是大地的呼吸，留下的痕迹。
她任由这些露气，跑到自己身体里。
她知道，夜最深，露最重的时候，天就快亮了。
扶春转回去，慢慢走向姚知雪。
她站在门口，看着自己，面色复杂。
李长宇的尸身，被放在院子里。
扶春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
黑白无常越靠近这里，越觉得不太对劲。
直到二人看见站在院中的扶春。
看来最近地府流传的那些消息，是真的——朝灵王归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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