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凭自己离开
蒋寸心消失在佑生的视线里。
那些水，缓缓结成冰。
……
佑生撑着坐起来，靠在床头，抬手一根一根拔掉自己头上的针。
蒋寸心跌坐在地上，抬眼看着床上的人。
牙齿咬得咯吱响，从外面都能看到下巴边缘凸起的肌肉。
他怒到极点。
想要一巴掌拍死佑生。
聚了半天气，抬起手来，却什么也没有。
他不可置信，看着手，再看看佑生。
她正对他笑呢。
笑的那般开心，冰雪消融。
看在蒋寸心眼里，却让他忍不住有些战栗。
害怕的战栗。
和最初见到佑生的兴奋，完全不一样。
“你到底做了什么！”蒋寸心开始怒吼。
“心之境，岂是尔等轻易可破之结界。若无代价，怎能出逃。”
“好，好好好。”
蒋寸心不住点头，跌跌撞撞，边走边喊，“青竹！”
青竹一把扶住蒋寸心，“帝君！”
一手打在青竹身上，推开他，长剑重重点在地上。蒋寸心稳住身形。
“命，卫队集结。”
“是！”
青竹几步跑上前，拔剑于空中写了几个字，用法力将其掼于地面。
那些字，一下在地面炸开，如烟火般散落满地。
有一瞬间，点亮了黑漆漆的地面。
唰唰唰！
许多带着面具的黑色人影，从地面接连不断地冒出来。
个个身形劲瘦，手中弯月一样的刀，在月光映衬下，寒光闪闪。
嗬！
整齐划一的叫喊声，响彻夜空。
许多小鬼，听见这声响，纷纷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蒋寸心一扬手，“捉！”
青竹面上闪过不忍，他知道，帝君这是和佑生彻底决裂了。
帝君以后再也不会有这般爱护的人，也不会再有这些快乐了。
可是这表情，也仅仅只是一闪而过。快得没人看见。
他带头，先破门而入，冲进去要抓佑生。
两只脚还没完全踏进去，便一下子飞了出来。
嘭！
他想在空中调整身形，却根本做不到，仰面朝天砸下来。痛到五脏六腑好似要碎掉。
方才低着头不敢让人发现的不忍心，如今全部变成痛楚。
而身后那些跟着的黑色人影，甚至连一声叫喊都来不及有，直接化成雾。
慢慢升腾起来，如同那炸开的字，散了。
青竹挣扎着爬起来，不敢看蒋寸心的脸色，没有停顿，再次提起一口气，冲上去。
嘭！
更多的黑色雾气升腾起来。
继续来！
嘭！
这时，佑生已经走出来，站在门口，“怎可随意污我之地。”
轻言细语，似在情人耳边低语。
可是，他，他们，都听见了。
那些才从地下长出来的黑色人影，已经没了方才的气势。
地府里，虽大家都不说，可却实打实是看实力的地方。
剩下的那些，生出怕意，便没人敢再冲上去。
更何况，现下面对上那张清冷绝尘的脸，他们更怕了。
谁想得到，屋中竟然是这样一个看似柔弱易碎的女子。
青竹还待再冲上去，蒋寸心却抬手制止了他。
残魂而已，便可将自己和手下这些人伤至如此地步。
而她自己，竟毫发无损？
若现在继续意气用事，只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自己的目的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更大的利益。否则，当初也不会趁他们不备，走嬴这一步。
眼下不能莽撞，这与他的目的背道而驰。
心念急转，蒋寸心很快平静下来。
一个眼神递给青竹，后者马上命乌泱泱的卫队散去。
有一部分又从地面向下消失，还留了一部分，围挡在蒋寸心身前。
青竹冲锋陷阵，立于最前。
一群人全身紧绷，丝毫不敢有丁点放松。
那些同伴消失的样子，他们都亲眼所见，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佑生就在他们眼前，缓步前行。
她听见身后细微的声音，也毫不在意。
快走出她住的小院门口时，蒋寸心却突然出声，“青竹，替本君送姑娘。”
佑生还在继续向前走，青竹快步跑到她前面，替她打开门。
赤着的脚，跨出门槛。
裙裾在她身后，贴着门槛，滑出去。
佑生就那样，如当初来寅都府一样，挺直脊背，又一步一步往回走去。
那一直贴着她的裙裾，在地上拖成一个好看的弧形。
如同乖巧的宠物，一直在她身后，陪伴着她。
此刻，她在蒋寸心的眼里，好似一把从土里长出来的剑。
整个人都是那白色的剑身。
莫名的，好似有无穷之力，要刺破这黑暗，斩断一切阴私。
而那渐行渐远的裙摆，则像温柔的水，缓缓流淌过被刺破的土地。
将撕裂的缝隙，再次弥合。
蒋寸心迷惑了。
这到底还是残魂吗？
这不就是曾经那个，令他敬仰的人吗？
莫非……朝灵王真的回来了……
等彻底走到无人之地，快到佑生自己曾经待的小院子。
她确认了身后无人跟随，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松，脚下一软，直接倒在地上。
她再也没有力气了。
多余的一步也走不过去了。
那些幽冥花在她前方不远处摇曳，黄色的花瓣，在黑夜里，仿佛是一盏盏明亮的小灯。
它不再是淡黄色，变得深黄，如土壤一般的颜色。
花瓣从一片变成五片。
围着中间的花蕊，开得肆意又绚烂。
直到看到这些花，佑生才彻底明白，为何曾经不管自己怎样努力照料，这些花，都不曾如今日这般艳。
是因为，它们，本来就是朝灵王的灵力所化。
自己越来越弱，是身体里的灵力，又回到了这些花中间去。
而且，自己身上这些，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是和她一起，经历过人情冷暖之后，被重新滋养和启迪的灵力。
朝灵王是大地之母，她曾经从不曾经历过这些。
力量强大，却没有经历过锤炼。
如今，经过锤炼之后的灵力，自然不可同往日而语。
可是，都来不及了。
等朝灵王回归，便再也不会有佑生了。
一片花瓣，飘飘悠悠，落在佑生脸上。
遮住她一只眼睛。
她不得不闭上眼。
真奇怪，这花瓣竟有温度。
暖暖的，从眼睛传至脑海深处，一点点温暖，却让她整个人都暖和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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