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全错了
看样子，他们这一家里，除了王大狗还能问出几句话，其他人，很难能被称为是一个人。
扶春不敢想，大牛的阿婆，对这个疯婆娘做了什么。
又对这些孩子，说了什么。
才会让大牛变成这样。
既然如此，那就告诉大牛真相。
让他知道，他的母亲，遭遇了什么。
他又经历了怎么样的欺骗。
扶春缓了许久，拉住大牛，看着他道：“错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让大牛皱起眉头：“啥错了？”
“你知道的那些，全错了。”
“啥意思？”
扶春斟酌了一下，她知道不能直接说你阿婆在骗你。
那样只会让眼前这个少年陷入另一个努力证明他阿婆没有错的怪圈。
她挑了一个大牛能听懂的问题问道：“你见过疯婆娘大着肚子的样子吗？”
“见过啊，她经常大着肚子。这咋了？”
“就是你阿爹在她身上动，才致使她有身孕，肚子里怀了孩子，瓜熟蒂落，才把你们生下来。”
扶春说完，不再解释。
变化成王二狗的样子，指着地上的人对大牛道，“你认真看着，当你阿爹接近她时，她是什么样子的？她到底有多害怕。”
大牛还在震惊扶春的变化，刚想抬脚走过去。
没想到，只能站在原地，不能动弹，也能闭眼。
就那样盯着扶春缓步走近疯婆娘。
大牛头一次被逼着，这样近的看疯婆娘。
地上的人，随着扶春的动作，一点点滚着往后缩，眼里脸上全是遮盖不住的害怕。
扶春把那天晚上试探的样子又做了一次。
回头看大牛，见他眼里有了变化。
起身走到他面前，复变回原本的样子，“你可看清楚了？她不愿意，她在害怕。
可是，她身上到处都是伤痕。
有的是钝器击打所致，有的是撞在硬物上所致，有的是尖锐利器划伤。
那些新伤旧伤掩盖在脏污的泥土之下，你从未仔细看过！
也是这些伤，让她不管多害怕，也不得不听话。否则要面对更多的毒打。
你从未想过，为什么你阿婆口中所谓的治疯病的行为之后，疯婆娘的肚子总是一天天大起来。
你也从未想过，为何你死后，你阿爹不是第一时间将你的尸体带回，而是走到一半，先返回去，将疯婆娘带回。”
说到这里，扶春停下来，逼视大牛。
他被控住了，不能说话不能动。
脸涨得通红，眼睛里都憋出红血丝。
扶春解了他身上的法术，大牛跌在地上，喘着粗气，脸上有黑色液体流出……
时间仿若凝固。
大牛躺在地上，许久不曾动。
原来，被逼着做一件事，是这种感觉。
全身上下都在抗拒。
每一个呼吸都在挣扎。
可是，无论怎样反抗，都是蚂蚁对上大象。
怎么做，都是死局。
他躺着，展开手脚，感受着身体受自己支配的随意和自由。
那个女人，那个生下他的女人。
直挺挺躺在他眼前。
还是那般僵硬不能动的样子。
她的脸，比自己还脏。
脖子脏污的地方，有几根浅浅的手指印。
那是阿爹的手吗？
袒露的胸膛，瘪下去，耷拉在胸口，随着呼吸起伏。
肚子上的皮肤，一点也不光滑。
有很多褶皱。
松松垮垮地堆在身上。
少年看着眼前的人。
一点一点把自己蜷缩起来，越来越小。
他恍惚记起，那个女人，除了还生下三个妹妹一个弟弟之外，曾经还有两次，肚子大起来，又瘪下去。
他问过阿婆，为啥没有娃娃生下来。
阿婆骂她命贱，谁让她不听阿爹的话，连个蛋也生不出来，怀到半中间怀不住，掉了。
有一次，疯婆娘躺在稻草上，身下留着血。
鲜红的血，顺着稻草渗下去。有一些挂在草上，慢慢汇聚，最后又滴下去。
噗。
轻微的窸窣声传来。
噗。
又一滴血穿过缝隙砸在底部的草杆上。
她脸上没有一点活人的样子。
大牛想，流了那么多血，这个女人是不是就那样死了。
他头一次生出一点害怕。
弯腰把饭碗扔在地上，嘭的一声，他转身就跑了。
第二天，他早早起来，轻手轻脚跑去放柴草的地方，透过木头门的缝隙，向里面看。
一点光洒在碗里。
碗中除了脏兮兮的手指印，其他什么也没有了。
她还没死。
她把碗里的饭都吃完了。
大牛心里又有一些庆幸。
中午，他趁阿婆出去，偷偷掀开几个板凳，找到最下面压着的一个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几枚鸡蛋。
他伸手摸到鸡蛋，像是被烫了一般，又缩了回去。
可那鸡蛋好像长了胳膊，在对他招手。
看着看着，看的他脑袋开始发晕。
这是阿婆的宝贝，他不敢拿。
阿婆把它们藏在这里，除了阿爹，谁都不给吃。
她自己也不吃。
要是阿婆发现少了一个，他知道，阿婆会用放在门外用来叉草的木棒，高高举起，从左上向右下。
打在他背上，腿上。
要是没控制好力道，也会有一两下敲在他头上。
他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拉扯着。
扯得好似阿婆的木棒已经敲在他头上。
脑袋嗡嗡响。
算了。
大牛心一横。
拿起一枚鸡蛋，小心翼翼揣进怀里。
又把东西恢复原样。
大牛以最快的速度将鸡蛋煮了，端给稻草上的人。
催促她快点吃。
见人不动，他急得把人推起来，端起碗塞她手里。
压低声音吼着，“快点吃啊！”
那人顿了一会，突然就用手抓起水中漂浮的鸡蛋，两口塞进嘴里。
连着汤一起，喝的干干净净。
大牛拿走碗冲出去。
他踩着凳子，往锅里放进去好多水，烧的滚沸。
还放了些菜叶子，也煮烂。
煮的越久越好。
这样阿婆就闻不出来锅里煮过什么。
正待舀出来，阿婆回来了。
“大牛啊。”
阿婆一声喊，吓得大牛从凳子上摔下去。
半瓢开水，从他脖子旁边泼出去。
后来，阿婆吃着菜，骂着他。
骂他不会煮饭逞什么能，浪费那么些菜，看下一顿吃啥。
大牛一直提心吊胆。
直到第二天晚上，阿婆要拿鸡蛋煮给阿爹吃。
发现少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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