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憎恨
扶春越说越激动，头头是道地分析。
“我重伤不治，孟婆爱护我，定要求人。她能求到的最厉害的人，便是薛义。薛义亦无法救治，又不可越级来寅都府寻你，只能先去第二殿。”
“而第二殿，许同初在。我救过他，他为了回报我，竟将丰泽中阴玉玉魂给了我，致使他不得不另寻它物助力自己恢复。我曾在与其同行之时，发现他好似对我的习性及功法十分了解。而且，他能支使的动第二殿殿主。”
“我虽不明白，但他既然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将阴玉玉魂给我，说明他比较在意我。我赌他发现异常，必会帮我来见你。果然，他主动提及来找你救我。”
叽哩哇啦说了一堆，最后发现佑生不为所动，甚至有些更生气的迹象。
扶春脸上的笑容和得意之色慢慢不见了。
在佑生的眼神下，嗓子开始发干。
她定定看着佑生，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口水。
佑生声音冷下来，“你亦知晓，是在赌那许同初能发觉异常。”
扶春埋着头，不敢吭声。
佑生怎么这么会抓重点。
整件事情中，唯一的不确定就是许同初能不能发现异常。
但不知为何，自从她将遇到犟种之后的事情从头捋过一次后，便发现，这许同初莫名对自己很熟悉。
且常常显露出一种愧疚感。
虽是赌，却也有九成的把握。
赌他熟悉自己，能发现异常。
能将自己带来找佑生。
是冒险了点，但成功了。
万一事败，扶春也想过，大不了就多装一段时间。
魂体受损，再补回来便是。
无非费点时间和精力。
这两样东西，她现在有的是。
佑生见扶春始终不吭声，也实在是拿她没办法。
打不得，骂不得。
自己当日同她朝夕相伴，竟没发现如此惫懒的人，还有果决如斯的一面。
“罢了。”佑生放软了声音。
扶春一下像获得赦免一样，又活泛起来。
小嘴一张一合，“我不完全为寻你帮助，也是担心你嘛。你当日走得匆忙，什么都没说，令归大帝又风流成性，我始终放心不下。”
“今日一见，你果真如此艰难度日。”
佑生盯着她，很认真地摇头。
“我非你想得那般被动。”
扶春还在等下文，佑生却不再言语。
简单一句，算是再次安抚她，令她不用担忧。
能解释两遍，已经是佑生的极限。
扶春再担心，也不好再啰嗦。
轻轻抱了抱佑生，“谢谢姐姐今日救我。”
姐妹俩又说了好些话，扶春将自己在丰泽的发现，事无巨细地告诉佑生，也让她安心。
临行前，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佑生右手在身后捏诀，解开说话前布下的空间。
“你无事便好。日后有难，再来寻我。帝君待我如珠似宝，我亦安好，不必担忧。”
……
失魂落魄的蒋寸心，在屋里听到这一句，更难受了。
黑暗中，他下了一个决心。
犹豫纠结的眼神，慢慢狠戾。
……
佑生搀着扶春，缓缓步出房间。
守在外面的人，呼啦啦又围上来。
薛义率先行动，对着佑生拜了再拜，“多谢佑生姑娘大义，出手救治扶春。这下咱轮回司又能继续正常为帝君效力了。您二位为轮回司付出的心血，我感激不尽。轮回司的成就，全仰仗您们了。”
其他人站在一旁，看薛义舌灿莲花，说的好像轮回司离了佑生和扶春就要垮了一样。
佑生一点头，转身进了屋子。
没戏看，旁人都散了。
王勇和薛义一左一右，架住虚弱的扶春也离开了。
……
忘川河边，奈何桥旁，站着一个满脸脏污的男孩。
孟婆急得团团转，只能先将这孩子安置在自己休息的地方，安抚他，等待扶春回来。
孟婆站在忘川边上，等的眼睛都快看直了，终于看见人出来了。
她急忙跑上前去，接过扶春，将她扶上船去安置。
扶春喘着气，向带她回来的二位道谢。
显出十分虚弱的模样。
孟婆欲言又止，在扶春反复追问下，告知她现有一男孩在等她去解念。
扶春两眼一翻，又差点昏睡过去。
虽说刚才并不是受什么重伤，但确实如佑生说的那般：用了死魂之术，如今的难受，走一步都快要倒下的样子也不完全是装的。
再一听孟婆的话，她更难受了。
“婆婆……”
孟婆还没说话，薛义先接上了，“不急不急，扶春姑娘身体有恙，理应先休养恢复。目前也只有一个男孩需送魂，公务也不急这一会。”
薛义的话，正中扶春下怀。
她当即又咳了一阵，一句三喘道，“多谢主事体恤。我定当早日将身体休养好，尽早完成任务。”
薛义哈哈一笑，笑得十分宽厚的模样，“这是自然，轮回司离不开你。上次给你的物品，你且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尽管用。没有了再去拿。早一日恢复，也早一日上任。好为帝君分忧。”
“是。必不负主事殷殷嘱托。”
扶春挣扎着要爬起来道谢，被薛义一把按住。
又寒暄两句，便邀请王勇一起离开。
孟婆照顾她睡下，也离开了。
扶春醒来，将乙心镜取下来，又是擦灰，又是清洁。
然后假装不小心盖住乙心镜。
趁此机会，把之前制作的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假人，拿出来修缮了一番。
将其挂在船顶上。
伪装结束，确认乙心镜不能发现异常。一跃身，悄无声息进了丰泽。
中途孟婆不放心，还去看过扶春。
见到依然在船顶上呼呼大睡的“扶春”，不忍打扰，轻手轻脚退出去。
待她再出来，又是生龙活虎。
扶春如法炮制，又收起假人。
之前快死了，突然又好了。
为了不太过显眼，她还特意假模假样在船里多待了一些时日。
好不容易，扶春见到了那个有执念的男孩。
身上的衣物，又脏又破，袖口裤腿短了一大截，长手长脚露出来，显得有些局促滑稽。
前襟上的补丁，歪歪扭扭，针脚散乱。
脸上脏兮兮的，勉强看出轮廓和五官应该算是清秀。
眼里……
眼里是憎恨和绝望。
贫苦之家十多岁的孩子，若心智不坚，能憎恨的东西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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