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谁要观察疯子
孩子不在家里。
要独自上亲戚家。
问什么时候回来，又说没个定数。
上学堂呢？
学堂也不上了。
早不找亲戚，晚不找亲戚。
偏偏大牛死了以后，这个时候逃学上亲戚家。
关键是，两家大人，都是一样的说辞。
又不是彼此肚子里的蛔虫，为什么说法会如此一致。
有一种可能，便是提前沟通过。
扶春笑得如春风拂面，向两家大人道一声打扰，告辞离开。
路上让王大狗先行回去，等有必要时，会再来找他。
转身走上另一条路，确认王大狗看不见她，变了样子，回了地府。
刚踏上黄泉路，便看见孟婆急急而来。
扶春赶紧迎上去，“婆婆，怎的如此着急？”
孟婆急得直跺脚，“我才说去找你，你放我这里的孩子不见了！”
“不见了？”
忘川河边这么多人，还有孟婆一直守着，就这么个半大的孩子，怎么就不见了？
别说孟婆，扶春都难以相信。
“在周围找过吗？”
“找过的。周围找遍了。”
扶春安抚着孟婆，“莫急，他一个凡人小孩的魂魄，不可能自己一人在你们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地跑了。婆婆你想想，他丢失之前，可有什么人前来？或是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孟婆垂着头走来走去，搓着双手，过了一会儿，苦着脸道：“真没有啊！”
没人来，没什么事，他又跑不远，能去哪里？
扶春望着忘川河，皱眉思索着。
忘川……
忘川？
扶春突然出声，“婆婆，他有没有可能进忘川里了？”
话一出，扶春和孟婆都瞪大眼睛。
这都是什么事啊！
孟婆脸上都是愧疚，“我不会游水，也实在想不到还有生魂敢自己下忘川……要不，实在不行，你下去找找。”
……
忘川水流不息，那么小的孩子，这要是进去还上哪去找人。
“别再耽误了，你先下去就近找找。岸上能找的地方我们都找遍了，也没人来带走他，你一说，倒是提醒我，河里是唯一的可能了。”
孟婆推着扶春，让她赶紧下去看看。
扶春无法，只能跳进河里。
找了一大圈，哪里有人。
就在她返回后，刚踏上岸，有一颗脑袋，跟她一起出来了。
浑身都是水，一脸狼狈。
扶春过去将他拉起来，“你在干什么？”
声音不大，甚至后面的声音越说越轻。
可那张一瞬间冰冻的脸，还是让大牛开始打哆嗦。
“姐……姐……我……我就是一直等你不来，我想看看能不能游过去……”大牛看着扶春的神情，心里害怕极了，硬着头皮继续解释，“姐姐说我来生定能生在富贵之家，我就想要是能早点投胎也不错。”
游过去，早点投胎？
忘川是你想游就能游得过去的吗！
扶春之前是生气，现在满脑子只有疑问，这一家人，有一个正常的吗？
她看见大牛的样子，也懒得再多解释一句。
人死灯灭。
死前最后一瞬间留在魂体记忆里，最强烈的念头，便是执念。
肉体已经死亡，生成执念的源头都没有了，从何消散？
这执念，便附着在魂体上，致使生魂投胎不能。
故而才令执念不解的魂魄慢慢变为危害地府和人间的祸害。
他一个孩子的生魂，走之前，已经交待了等她回来。
却还是不听，要擅自做主。
主意这么大，要自己游过忘川。
忘川河边这么多人都看不住。
扶春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扶春甩开拉着的胳膊，“杀害你的，不是你母亲。”
一说到这个话题，大牛又抛弃了害怕，变得躁动起来，“就是她！就是那个疯婆娘！”
扶春带了法力，将声音传出去，把事情经过跟大牛讲了一遍。
大牛听完，满脸不可置信。
扶春也完全想不明白，大牛前前后后种种表现，都像是认定，他母亲一定会杀他一样。
那怕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还是不愿相信。
扶春特意将他大伯发现的，他死后尸体上的变化告诉他，也问他可曾与刘孙两家的孩子发生过大的冲突。
可大牛都否认了。
坚持咬定是他母亲杀了他。
扶春擦着自己的手，淡淡问道：“你为何，如此固执地认为，一定是你母亲杀了你？”
“就是她拿刀去追我，我才摔下高台呀！她一直都想杀我，我阿婆告诉过我的，她就是恨我们一家人。我阿婆不会骗我的！”
“她是你亲生母亲，为什么要恨你们？”
问出这个问题时，扶春甚至觉得，隐隐在期待些什么。
打从自己见到那个地窖的疯婆娘后，就一直在隐隐期待的东西。
是马上要从大牛嘴里说出的那个事实吗？
扶春停下手里所有动作，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大牛。
大牛的情绪也像是累积到一个他自己难以承受的地方，砰的一声炸开。
他脸上又有痛苦，又有得意，“我阿婆说了，那个疯婆娘自己走丢了，我阿爹见她可怜，好心收留她，还帮她找家人。也怪她自己命不好，咋也没找到她家里人。她说要报答我阿爹，跟我阿爹睡。
我阿爹不愿意，怕对她名声不好，她却自己不要脸缠上去。谁知道她不是真心的，是想用这种方式骗我阿爹的钱，存下钱要跑。
后来她跑的时候被我阿爹发现，那时候她肚子里已经有我了。我阿爹跪着求她，生下我就让她走。她不愿意，说哪怕把我锤死在肚子里，也不愿给阿爹生孩子。
阿爹不忍心让我还没出生就死在那个疯婆娘的肚子里，一直求她，磕头磕的头上都一个大疤。就这！”
大牛说着，伸手指向自己额头。
“可实疯婆娘还是想自己亲手杀死肚子里的我。她举起刀要划肚子，我阿爹怕她伤了自个和我，去拦她。她自己要挣脱，结果摔了，后脑勺磕在石头上，把自己磕傻了。
就这，她才没杀了我。这些年，她老是想害我，我当然知道！我们一家都知道！”
“你平日里，又观察过你母亲吗？”
大牛从鼻子里哼了一下，“她一个疯子，又脏又疯，谁要观察她啊！有那时间，我多干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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