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找鬼医
她大喊大叫，冲出去拿起门外的木棒，打在大牛身上。
大牛挨着打，嘴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等了两天，终于等待这棍子打在自己身上了。
这样就好。
这样他就可以放下心，不用再一边害怕啥时候挨打，一边又知道迟早要挨打，心里七上八下不安宁。
打过了就好了。
这件事就结束了。
他那时候也像现在这样躺着。
大牛再张口说话，嗓子像含了砂石，沙哑得厉害：“最初就是她不想要我的……”
说着话，黑色液体流的更多了。
好……
好！
扶春怒极反笑。
折腾半天，她想着大牛只是被教坏了。
告诉他真相，他的认知和想法就会有所改变。
一点点也成。
哪成想，到末了，还是这一句。
哪怕扶春因为见微功力见长，明知道他此刻心里有愧疚，有痛苦，却还是被他一句死鸭子嘴硬的话，气到七窍生烟。
心里有愧疚又怎样！
知道真相又怎样！
他还是要停留在原地。
还是要和他的阿爹阿婆站在一起。
从疯婆娘肚子里出来，和别人一起将伤害重新加诸于疯婆娘身上。
可能就是这样，疯婆娘才会因大牛一句话，要拿刀给大牛，想要让他杀死自己。
被身上掉下来的肉伤害至此，不如死了。
……
扶春决定治好她。
一开始见到地窖里的人，也不是没想过直接治好她的这条路。
毕竟问事件的亲历者才是解决问题最快的方式。
但扶春不忍心。
她疯了这么些年，经历的这么多痛苦磨难。
疯疯癫癫的时候，有些痛苦就忘记了。
也没那么难熬。
一旦清醒过来，所有的痛苦和折磨都变得清晰起来。
她要怎么咀嚼，才能接受那些痛苦。
她要怎么做，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这些，扶春都想过。
可是大牛，却推了她最后一把。
其他人怎么对她，都不是最可悲的。
最为可悲可叹的是，她的孩子，如此待她。
原本，孩子和她应是最亲的人。
可孩子从生下来就被人这样不分黑白是非的教养着。
养到现在，变成尖刀刺向她。
疯婆娘，不知为何来到大牛家的。
从来到大牛家里以后，自始至终，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
她经历这些，还能活下来，也证明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她处在泥潭深渊，身边的人，一次次把她往泥潭深处拖。
没有人拉她一把。
万丈深渊，她想要活下去，不得不疯。
疯了，才能在无数个黑夜里，熬下去。
她这么勇敢，扶春还有什么不忍心的。
既然她身边的人都放弃她。
那扶春偏要再给她一次机会。
至少，能给她一次自己选择的机会。
扶春想好了后面的计划，直接把大牛带去孟婆处。
这次特意交待好生看管。
大牛还在扶春身后叫嚷，十分不服气。
扶春却回船拿上手牌，向轮回司主事殿去了。
薛义听得手下来报，扶春求见。
连忙将人请进来。
扶春先谢过主事先前赠物的情义，再表明来意。
问主事借一个鬼医。
薛义不解：“这倒不是难事，只是，姑娘借鬼医做什么？”
“治病救人。”
薛义听完笑出声，“姑娘做的都是和生魂相关的活计，怎的要借鬼医治病救人？”
扶春挑重点，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一番。
薛义直摇头，“你可想清楚了？若你治病救人，便是干涉他人因果，那本该疯妇承受的孽果，就要降到你头上。到头来，你不仅落不着好处，还要遭受处罚。”
扶春浅笑：“多谢大人提醒，只是经我调查，这大牛的死，并非其母亲所为。如今他却因错误的教育，固执地认为是母亲杀了他，一定要报仇。那个女子从来没有选择的机会，我想帮她一把。
至于后面是失败还是成功，想太多也是无用，先做了再说。
即便遭受惩罚，这些事，总归需要人去做。有什么后果，我担着。
大人放心，您从没借过我鬼医，是我不识好歹，擅自闯进来，逼着您答应的。”
薛义哪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就是因为听懂，薛义更难受了。
原本，从没看得上这个扶春。
只因她有个被令归大帝喜爱的好姐妹，又恰好在自己的轮回司。
便当她是个帮自己往上爬得桥梁。
想借着她和佑生的势，努力再往上跳一步。
谁知道，这个扶春，竟不似之前了解到的，只是默默划船，别的事一概不操心的主。
她竟然胆大到要来问自己借鬼医，还帮自己隐瞒，避免将自己扯进来。
事成，只要日后她在佑生面前多美言几句，让佑生帮着说句话。
按佑生的得宠程度，薛义的多年夙愿，便可一朝得偿。
事败，只是她自己参与，罚她一人。
可是这件事，无论成败，对扶春来讲，都没有任何好处。
败了受罚，成了也没人夸她半句，赏她半分。
薛义不能理解，“你图什么？”
图什么？
扶春想了想，认真答道：“图安心。”
这些日子，她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女子在她手底下僵硬着颤抖的样子。
若她永远不曾见过这样的女子，她便可永远混一天是一天。
既然见了，便没法再当做无事发生，她得做些什么。
薛义看过去。
扶春脸上，那样平和淡然。
没有拯救者的高高在上，没有面临受罚的害怕。
她好像，真的什么也不图。
就是想救一个女子。
然后便想办法来救了。
薛义不理解这种不求利益回报的行为。
也不想过多插手。
叫了薛良过来，给他一个眼神，施施然出去了。
扶春站起来，送薛义离开。
薛良也不说话，在桌上拿起纸笔写了什么。
扶春接过纸，见上面写着“鬼见喜”三个字。
扶春问道：“这是？”
“这是鬼医署里治疗方式比较奇特的一位。剑走偏锋，与其他鬼医行医方式不太一样。我想着，姑娘需要去治人，这位鬼医应该比较合适。”
薛良解释道。
“只是，这位性子比较怪，能不能请的动，全看运气。”薛良又好心地补充道。
有总比没有强。
扶春笑盈盈谢过薛良，向鬼医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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