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回忘川河边
只有芫华自己知道，因她自己的性子，曾经听过多少流言蜚语，被有心之人追着打过多少次。
那些不够强大，被迫像深洞中的老鼠，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东躲西藏，甚至好几次差点丧命的日子，她都不敢再想。
一想起来，心都在颤抖。
只因不愿给那些吃人也吃鬼的上位者医治，他们便要将自己毁掉。
那时候，她找不到任何灵草，没办法给其他人正常医治，医术停滞不前。
本已避诊，他们却安排人来治病，然后，在她手下，治疗过程中，死了。
他们便有了借口，拉着自己，拖着死了的那个，到处走，边走边喊，辱骂自己，说庸医空有名头，没有本事，害死人。
在那个时候，她才想明白，那个非要追着她求她救命的人，是他们安排的。
他们完全懂得，摧毁一个人，不一定要她的命。
只要毁掉她的精神，毁掉她的信仰，毁掉她的能力。
那她便只能变成行尸走肉，苟活于世。
活着，就变成了一具鼻孔还在呼吸，心脏还在跳动的躯壳。
里面空空如也。
一点声音都穿不进去，一点光都透不进去。
对于有自己的骄傲的人，这般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那阵子，她是想过，不如干脆死了。
可好几次要了结自己，死到一半她又把自己救回来。
她不甘心。
她带着恨，赌了一口气，发誓必须要努力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有机会翻盘，证明自己的医术，证明自己没有害死人。
可笑吗，一个医者，本该长一颗仁心。可她只能靠着恨，撑她活下去。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遇上奄奄一息的蒋寸心，剑走偏锋，救了他。
后来他命好，遇上许同初带走他。
再后来，他为了感谢自己，慢慢建立了鬼医署，费尽心思搜罗来上好的灵药，随她想救谁，不想救谁。
花费值钱还是不值钱。
也是那时候，自己才有条件，完全沉浸在研究医术中。
外面那些权利更迭，她都不管。只要鬼医署还在，她就只管治病。
可偏偏，她的心被磋磨的不再纯粹。
她几乎死了一次，才换来新生，换来医术精进。
她才有条件，维持她的骄傲，只救善良之人。
此刻，扶春笑着，说要送给自己一个世界。
还明明白白告诉她，那些药材，只有在她手里，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她心里如同城墙般的恨，摧枯拉朽般，轰然倒塌。
这些年，她拼命要证明的东西，被扶春送的世界和话语肯定了。
心中那些沟沟壑壑，千疮百孔，都被抚平了。
扶春让她知道，原来，她不需要那样拼命证明自己是对的。
她本来就很好。
她坚持的不给包藏祸心的人治病，没有错。
芫华转过身，背对着她们。
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可是这些都没用。
她向前走着，任由脸上爬满蜿蜒的痕迹。
冬葵要跟过去，扶春拉住了她。
将石头塞在冬葵手里，命她收着。
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过去。
冬葵停下来，眼中也蓄满雾气。
芫华就那样向前走着，然后停下，抬起手，晃了一下。
又转回来，对扶春说，“你还是扶春吗？我认识的扶春，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造一个小世界给我。”
长时间的沉默，压的人喘不过气。
末了，扶春笑起来，“我还是扶春。”
“是吗？朝灵王。”
一道突兀的声音，由远及近响起来。
众人皆看过去，只见蒋寸心带着青竹，站在不远处。
“真热闹啊，故人都到齐了。”蒋寸心笑着说，“哦，不对，还有佑生没来。哎，佑生呢？她前几天不是才从我这里走了吗？今日怎得不见。”
扬起的笑容，恶劣得想让人一拳砸扁他的脑袋。
原以为，自己会一直那么痛。
可是现在，看蒋寸心叫嚣着，试图用佑生刺激自己，扶春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只觉得悲悯，也觉得无趣。
对着许同初和青竹道，“相助之情，不甚感激。他日若有需要，尽可来找我。今日，我还有事，恕不奉陪，先告辞了。”
她感觉到，有人需要她渡一程。
言罢，转身要走。
蒋寸心先闹起来，“站住！”
扶春一句话也不说，继续缓缓前行。
身后袭来一道狠厉的剑气。
扶春脚步不停，许同初和文历飞身而起，拦住那剑气，双双向后退了好几步。
蒋寸心笑起来，收手对上许同初，“师傅，好久不见。”
许同初眼中尽是惋惜，“你还是如此。”
“如此，有什么不好。我享地府里最高的尊荣，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再也没有人指责我，不好吗？”蒋寸心道，“尤其是你，不用看你那般怜悯的眼神！我不需要怜悯！”
文历耐不住，跳出来就要跟蒋寸心打在一起，被许同初一个眼神制止了。
“没有怜悯你，相反，我很欣赏你。否则，当日为什么要捡你回去。”
“还说没有，没有你为什么要说捡这个字？”
许同初叹口气，不再言语。
此刻，说什么，都只会激怒他。
他偏过头唤道，“文历。”
“在！”
“护送芫华姑娘回去。”
“是！”
文历带着芫华一溜烟走了，如同来时那般快，还不忘捎上冬葵。
最后，剩下许同初和蒋寸心两个。
蒋寸心还待再说，许同初直接原地消失了。
“婆婆。”
扶春站在忘川河岸边，轻轻呼唤。
坐在高椅上发呆的孟婆，听得一这一声，整个人都僵住了。
缓了一瞬，她一下转过来，看到一个身上灵力极其充沛，周身泛着淡淡光晕的人。
她眼中的惊喜，慢慢变成无可奈何，最后还是笑着从椅子上跳下来。
走过去，准备下拜。
扶春伸手托住她，“婆婆，您干什么？”
孟婆抖着手，张口要说话，话到嘴边完全说不出来。
在舌尖打了一转，又咽下去。
终是变成一声叹息。
眼里那些不高兴的情绪，变戏法似的，都没有了。
反手握住胳膊上的手，“扶春。”
“嗯，我回来了。”扶春言笑晏晏，连眼睛也弯了起来。
跟曾经同她撒娇的那个小姑娘，一模一样。
(https://www.vxqianqian.cc/4526/4526235/11111048.html)
1秒记住千千小说：www.vxqianqian.cc。手机版阅读网址：m.vxqianqi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