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哥哥
扶春看得眼睛发酸。
郭榆终于停下来，不再打自己。
扶春忍住情绪，耐心开口，“若她们真的将你拉去乱葬岗，其他人的口水淹得她们还活得下去吗？”
“……也是。萍姐儿当初就为着别人乱嚼舌根，不得不嫁那么远……怪我一直伤心昏头，只想着我也帮不上忙，这个方法最为她们省钱省事。一时把这一层忘了……”
难怪，难怪要把女儿嫁那么远。
远嫁女，离娘雁。
说不好，万一被夫家磋磨死，娘家这边等有消息，想去收尸可能都来不及。
扶春脑子里回想起在树林里引诱醉鬼上当时的萍姐儿……
不用想，她也知道，那些让萍姐儿不得不远嫁的流言蜚语，肯定和男人脱不了干系。
扶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不必灰心，我真能帮你安顿好娘仨。”
“真的？”
“真的。”
郭榆脸上的灰败散去一些，他激动地倾着上半身，靠近扶春，“那……那能麻烦姑娘，帮她们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嘛？”
“这是小事。我做到了，你便能放下执念，跟我去转世投胎吗？”
扶春不接话，反问道。
“能！能的！”
“一言为定。待你尸身下葬，你便跟我们走。最后再给你两天时间，你和家人好生告别。”
“不行。下葬之后大家要一起吃个饭，我想最后再闻闻家里的饭菜香。”
扶春咬牙，又咬牙，从牙缝里咬出一个字，“好。”
双方谈定，扶春起身，有些不敢相信。
上次被犟种骗不算，这是正经头一回替人解念，没想到这么容易。
一直不曾出声的许同初见她笑眯眯的，知道她心情不错，也替她高兴。
“有什么需要我效劳，尽管讲。”许同初语调轻快。
“你和我一起去赚些银钱吧。先替她们安顿好郭榆这边的事，然后我还再找人给她们教一些本事。”
赚钱？
许同初连着之前，活了这么些年，从没考虑过赚钱的事，倒是稀奇，“如何赚？”
“你会些什么？”
啊？
啊！
他会些什么……
会管人算不算……
可哪怕会些什么，也无法像常人那般去做活，总不能去偷吧。
扶春也不急。
她知道，这会许同初和曾经的自己一样，没有经验，满脑子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的人终于想完了，憋了半天，小声提问。
“就算我会什么，我们也没法现身于人前。不能现身于人前，本事再多又如何赚得钱？”
“你怎么跟那些人一样，对我们地府出来的有那么多误解。思想古板得很。”
“你只管说会什么，现身人前我自会教你法子。”
扶春脸上写着得意。
许同初认真想了很久，久到扶春都不抱希望了，才试探问道：“会写字算吗？”
“算呀！原先和佑生一起来解念，见过人间有会写字的先生替人写信，也能赚些。可是这太慢了，我们要尽快。”
“会点打架招式呢？不是法术，就只是点架势。”
“这个好！现身人前你只需这样……”
……
“诸位看官快来瞧一瞧啦！我兄妹二人今日为大家表演最厉害的武功招式！”
“上天入地，飞檐走壁，只要诸位看官能想到的，想看的，通通不在话下，我哥哥全都能表演。快来看一看咯~”
集镇上，一片较大的空地里，站着扶春和许同初。
扶春拖着不知哪里学来的调子，一声高过一声，卖力的吆喝。
跑来跑去，上蹿下跳。
正当未时，来不及赶早市的人们，吃过晌午饭，陆陆续续才来逛集市，吵吵嚷嚷，十分热闹。
扶春这几嗓子，吸引了一些人围过去。
这一看，不得了。
这姑娘穿得不起眼，长得……也不太起眼，可架不住她白。
太阳光洒在她脸上，给平平无奇的面上显出一点光。
这光像是从皮肤里面散发出来的自然光泽。
柔柔的，亮亮的。却不突兀。
细一看，连带着整个人都好像比第一眼更好看了。
她旁边这个，看起来就很憨实，像个木桩一样，能会什么功夫。
也不怪大家这样想，许同初除了和扶春单独相处，其他时候都是王勇的样子。
扶春见来了一部分人，更卖力了。
“诸位大公大母，叔伯婶子，大哥大姐，我们兄妹二人，爹娘开武馆，却被人寻仇，死的早，留下我们无依无靠。左邻右舍都是大好人，见我们太小，总是给我们吃，给我们穿。”
“我们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但我兄妹二人怎能一直麻烦大家。爹娘说过，受了别人的好，要记在心里，还要回报。为了偿还大家待我们的真心，我们商量出来跑江湖。”
“就想赚了钱，回去谢谢那些养我们长大的好心人。”
扶春说着，声音渐渐哽咽，眼圈发红，却仰着脸不让眼泪掉下来。
惹得周围一片唏嘘声。
许同初听在耳里，憋在心里。
她说她有办法，这就是她想的好办法。
爹娘早死的靠众人接济才能活下去的孩子，那还记得起爹娘说的那么复杂的话……
众人见姑娘旁边那位哥哥，五大三粗，沉默寡言，此时却红了脸，又红了脖子。
瞪着眼睛，死死抿着嘴巴，原本像他自己一样厚实的嘴唇，都抿成一条线。
大家更感叹了。
这兄妹，也真是不容易。
“大家放心，我们一定献上最精彩的表演！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您拍拍手，我们心里也温暖。”
“大家请看！”
“哥哥！快把你拿手绝活给大家表演表演！”
许同初看扶春叫嚷，大吼一声，把憋在心里的一口气吐出去，唰的一下，蹿上空地尽头的房顶。
他站在房顶上不动，众人追着他的身形，跑向那间房子。
他这一下飞这么远，激起众人好奇心。
大家呼啦啦跟着过去，站在房子几步外，抬起脸看热闹。
许同初见人都来了，跃起来到房顶最边缘。
身子毫无征兆向下倒去。
眼见要直接摔下来，众人惊呼起来，不自觉得向后退了几步。
有人叫着小心。
叫嚷声还未停止，许同初的身体已经与房檐齐平。
并且，顿住了。
脚踩在房檐上，打开双手，向前走去，如履平地。
大家看着在半空中横着身体走路的人，惊的说不出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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