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身不由己
扶春懒得再看热闹，起身出去了。
站在小小的院子里，深深呼吸着。感受着那熟悉的人，身上传来的气味。
太阳晒得她懒洋洋的。
扶春穿过走廊，拐个弯，眼前出现一片茂盛的草地。
嫩绿的草芽，每个尖儿上，都有阳光在上面跃动。
扶春好想躺在上面，躺在生养她的大地上。把自己完完全全摊开，感受大地呼吸时胸腔的起伏。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她此刻确实如此的渴望，渴望着在地上撒泼打滚。让身体每一寸皮肤都能贴合在地面上。
她是大地凝结出的精魂，慢慢有了意识，感应天地之力，逐渐变得强大。
她能调动地上地下一切的力量。山川河海，虫鱼鸟兽。
因为她便是大地和万物，大地和万物便是她。
她们，本为一体。
世人皆唤她朝灵王。
朝者，日出草木，月未西落。天地万物之灵，生于地，享日月同光。
这个称呼，最恰当不过。
可是，也没人告诉她，哪怕强大如朝灵王，也要历那狗屁的劫。
也要和最喜欢的好姐妹分离。
这么多年过去，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她到底是谁。是朝灵王，还是扶春，还是，佑生。
她又该怎么面对屋里那人，要怎么开口告诉她，现在身体里，有三个根本融合不了的魂魄……
吱呀……
门打开了。
翠绿惹眼的衣裙上，有明黄色流动的符文。
一张好看的脸上面，杏眼圆睁。
她怎么也想不到，会看到这一幕。
她幻想过无数次，她和朝灵王再见的场景，或是执手相看泪眼，或是情难自抑的相拥，再不济，也要强撑着，相互笑一笑，说一句，别来无恙。
无论如何，也没料到，是见到顶着和朝灵王一模一样的脸，在草地上翻滚的人。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深深地呼吸，闭上眼，再睁开。
草地上的人，停住了。
她翻身趴在草地上，撑起身子，一只手挥动着呼唤她，“快来。”
这次睁眼见到的场景，还不如方才开门后所见。
成何体统。
万斯竹心里只有这一句。
她脸上写满了抗拒，看着扶春，却被那笑容晃了神。
鬼使神差地，她走过去，在扶春身边躺下来。
不知为何，眼前这人，除了脸和那一身比之前的朝灵王还强的灵力之外，其他好似没有什么一样的地方。
朝灵王绝对不会这样失礼地躺在地上乱滚，她会坐得端端正正。
手中或许回事茶杯，或者扇子，再者，也可能什么都不拿，轻放于扶手上。
朝灵王绝对不会笑得这样温暖，她以前笑起来，表情都是淡淡的。
“你别想啦，先好好享受这美好的时光吧。”扶春道。
对了！朝灵王以前说话，也不是这样子的……
万斯竹很是不满。
扶春笑笑不说话，也不想再自讨没趣。
两个人，就这样大咧咧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云，来来回回变幻着。
“谢谢你。”
许久后，两个人竟然和对方一起，说出了同样的话。
又是一阵沉默。
扶春诧异了，她这么快就接受了眼前这个，看起来是朝灵王，又不完全是朝灵王的人吗？
她可以轻易看穿其他人的心思，对上万斯竹，却有些不确定。
因为，她怕万斯竹伤心。
她觉得自己是扶春，可还是会不自觉地在乎朝灵王曾经最好的朋友。
她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只好用了这种最出其不意的方式，想要化解双方的尴尬。
没想到，对方接受能力竟然这么强？
“你不想朝灵王回来了？”扶春问道。
“不是，我只是知道，你终将会变成朝灵王。”万斯竹很是诚恳。
一点谎也不想撒。
不过，方才的感谢，也是真心的。
她怎会不知道，扶春插科打诨，就为了让她不那么伤心难过。
其实，这些事对扶春自己来说，应该也不好受，可她还是先顾及自己的情绪。
她突然就觉得这样也好，总归有一天，朝灵王会彻底回来的。
“哈哈……哈……”扶春笑得极为勉强，她不仅不愿意撒谎，连装都不想装。
扶春甚至有点怀疑，要不是顾虑到朝灵王现在的魂魄还很弱，万斯竹是不是会直接杀死自己和佑生，只留下她曾经的朋友。
毕竟对于她来说，自己和佑生，算是鸠占鹊巢了。
不知过了多久，扶春感觉都快迷迷糊糊睡着了，身边的人又说话了，“昨夜，我唤不回姚知雪时，便感受到了你……”
话到嘴边，她看着身边的人，又吞回去，换了个词，“感受到她的气息。
我已经许久没回过地府，昨夜，专门回去想找人问问，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刚好碰上许同初和蒋寸心，打得难分难舍。
我想着许同初都回来了，想必你……她也回来了。可他们两个没有停下的意思，我便去问了孟婆，她说……是回来了……”
犹豫间，剩下的话，都没有再说。
扶春当然知道，万斯竹指代不明的那个她，是谁。她也知道，此刻，万斯竹能心平气和地躺在这里同她说话，而不是放一个杀招直接砸她头上，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克制了自己。
她也懂得万斯竹欲言又止的话，回来的，怎么不是纯种朝灵王，而是自己这个也像也不像的。
所以方才她也说了谢谢。
不过，想来想去，以后怕是还有很多接触，为避免她将来真的忍不住跟自己动手，扶春还是决定跟她实话实说。
扶春坐起来，正色道，“朝灵王那时候将自己分成两部分，怕是没料到会生出各自的魂魄。可现在事实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向前看。谢谢你，今天没有为难我。
现下还是需要跟你解释一番，以解你疑惑。我现在身体里，有三个魂魄，一个叫佑生，一个是我，叫扶春，还有一个，是你好友，朝灵王。
当日，蒋寸心试图抽取佑生的魂魄，将我和佑生融合，我失去意识掉入丰泽域，被许同初救了。醒来后，为了救佑生，我拼命练功，结果，是我越强，佑生就越弱。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在那么弱的情况下，还独自从蒋寸心处逃了出来。
可是她也油尽灯枯，和朝灵王之前留下的灵力融为一体了……”
如此一番解释，扶春最后总结道，“我刚恢复时，蒋寸心来滋事，我本该直接杀了她，为佑生报仇。可是我体内三个魂魄在互相撕扯，若我动用灵力，只怕会当场自爆。
不得已，我才装作不愿与之纠缠的模样，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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