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孬种
扶春眯起眼睛，看向远方。
太阳正缓缓升起。
阳光一点一点爬上来，淡淡的一层橙色光线，照在扶春身上。
扶春索性收起册子，找了个大些的树杈，仰面躺下去。
人间传言，鬼不能见太阳。
她都好奇，什么人能想出这样的话。
太阳多暖和，鬼也喜欢。
至于那个郭榆……
让他们再告个别吧。
晌午时分再去不迟。
扶春躺在树杈上，阳光铺在她身上。
刚升起的太阳，和月光有些相像。明亮，但没有温度。
她眯起眼睛，看着那红红的太阳慢慢变白，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
再醒来，是被吵醒的。
哭泣声，怪叫声，慌张快跑的脚步和地面摩擦的声音。
这林子远离村庄，更何况都快晌午了，别说人，鸟都没几只。
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扶春睁开眼，一跃身坐在树杈上。
目之所及，模样狼狈的一名女子，闯入扶春的视线。
挽好的发髻散了一半，披在肩上随着跑步时的颠簸不停晃动。
唯一的发带也乱糟糟的挂在头上。
头上再没有别的钗环首饰。
上半身的外裳松松垮垮，里衣都能看到。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满脸通红，鼻子像被锤子砸过一样的男人。
手里还捏着葫芦形状的容器。嘴里不住地叫嚷些污言碎语。
语不成调，声音奇怪极了。
看他这副鬼样子，想来那葫芦里肯定是酒。
扶春冷眼看着，这女子怎的还偏往树林里跑？
看她跑步的速度和那身形，不像是个柔弱的。
为了避免乱帮人节外生枝，她只坐在树上看着。
只见那女子跑进树林，似是没什么力气了，脱力被脚底下一绊，摔倒了。
那醉鬼一看，更兴奋了。
扔了酒壶向前快跑几步，一下扑过去压在女子身上！
女子尖叫着挣扎起来，手脚乱挥乱舞。
看似被压住反抗不了，但扶春看得清楚，那女子是在故意引诱。
那人果然上当，嘴里叫着，“看你刚才还在跑，小贱人原来是为了让大爷在这里快活，别急大爷这就来疼你，保准让你等会像我一样快乐的大叫。”
手上动作没停，在女子身上乱摸着。
扶春真想把自己两只眼睛抠出来！
她起身刚飘出去没两步，突听得后面那男人发出一声惨叫。
扶春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那男人捂着眼睛在地上乱滚。
那女子已经爬起来，对着男人拳打脚踢。
什么情况？
“你这种粪坑里出来的才是贱人！”
女子一边打一边骂，手里不见半分犹豫，哪还有刚才欲拒还迎的模样？
扶春猜错了？
扶春想着，折了一根粗点的树枝，悄么声息地扔到女子身后。
那女子又在地上抓了一把泥土，使劲掰开他胳膊，盖在他眼睛上使劲揉。
然后才捡起树枝往他身上招呼。
“叫你欺负我们！荷花妹子命苦，被你欺负了，你还要到处说，村里风言风语戳人脊梁骨，她老子娘被气得起不来床，逼她去死，害得她去跳了河！”
“今日我一出门，就知道你在后面。那阵我故意被你追上让你扯我衣服，就是为了把你引到这树林里来！”
男人挣扎起身，想要去抓女子，他拼命眨眼，可什么也看不清楚，眼睛里面的土磨得他根本睁不开。
东抓西抓的，一头撞在树上，又倒了。
女子打了一阵，见男人暂时再没有还手之力，她一咬牙，高高举起棍子，朝男人头上砸去！
眼见棍子要落在头上，却又猛地顿住，停在男人脑袋上方。
她的手在颤抖。
顿了一会儿，复又举起棍子，朝男人肚子上狠命打下去。
男人挨了一下，蜷起身体捂着肚子，脸色煞白，叫都叫不出来。
女子手里的树枝滑落在地，她也跟着蹲下去，脸埋在手心，呜呜哭了起来。
再抬眼，脸上都是泪，“我真想替荷花妹子打死你！”
她看着自己的手，最后叹了口气，擦了脸上的泪。
过了一会，她开始收拾自己的头发和衣服。
利落的动作，几下就把自己重新收拾齐整，转身走了。
扶春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自己真是看走眼了，这女子有勇有谋，讲义气，还很善良。
扶春抬头看了眼太阳，还没到正晌午。
老天爷让自己碰上，自有他的道理。送魂路上顺便处理点事，耽误一会不影响。
既然这男人害了一条人命，那她稍微给他点惩罚，不算过分吧？
扶春回忆了一下那些恶鬼的模样，将自己变成那样，飘到那人身边。
“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男人睁不开眼睛，只听得耳边幽幽的声音，身边温度一下降下来。
明明有太阳照在自己身上，却好像落进冰窖里。
他打个激灵，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是谁？是那个荷花来索命了吗？
他双腿在地上乱登，试图后退，可现在双腿发软，一点力气也用不上，只能在原地乱弹。
弹着弹着，像想到什么似的，又开始发出先前的怪笑，“你哄不住我！鬼怎么可能敢在太阳底下乱跑？你会被太阳晒成灰！”
扶春幽幽叹气，伸手在他眼前虚空一划，这男人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眨了几下，待适应光线看清眼前的影子，一声尖叫响彻树林。
“啊！”
扶春嘴巴耳朵里有血不断流出来，两只眼珠子耷拉下来，在脸上晃来晃去，一张嘴，舌头也掉出来了。
吓得这男人肝胆俱裂，直接吼了出来。
他他他！他真的见鬼了！青天白日在太阳底下！
完了，那什么荷花真的来索命了！
他抖抖索索翻身，两手往前伸，扣进土里用力向前。
下身留下一道清晰的水痕。
扶春皱着眉头，忍住呕吐的冲动，站起来离远了些。
孬种！
虽然她从不曾见过那荷花，但真为她不值。
就因为这种孬种，竟然枉送性命。
她就应该像刚才那姑娘，想办法打死这个狗杂种！
让他付出代价才是正道，为什么要自己去死？
凭什么伤害别人性命的人还能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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