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不对不对！这不对！
女人手足无措，站在原地，再不知如何是好。
她现在应该要快点抱住家里的男人，哭嚎两声，叫着你怎么啦，我们快点去找郎中。
可是脚下却偏偏像是生了根，扎进土里，一动也不能动了。
她知道，应该难过才对。
脚下的根，却不答应。
越往下扎，站得越稳。心里那一丝丝高兴，如同脚下新长出来的根，肆意流窜。
那些疯狂涌起的快乐，让她快要晕倒。
地上那个男人，在干什么呢？
“贱婊子……”男人伸着手，想要抬起来，指着她骂，却不能了。
他已经痛得没有力气了。
女人惊了一跳，那些疯狂生长的根，肆意流窜的快乐，戛然而止。
她脸上马上要长出来的笑容，一下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惶恐和害怕……
对！这个感觉，才是最熟悉的。
对对对！
女人在自己心里，一遍遍重复，想要说服自己，刚才那般快乐的感觉是不对的。
急忙蹲下，看着地上哀嚎的男人，她脸上换上卑微和着急，“你感觉怎么样，我背你去看郎中吧。”
“蠢……女人……”男人痛到每一个字都说的很艰难，嘴里还在叫嚣着，“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怎么背……你是不是想……疼死我……”
他刚才强撑着一口气，才没有像那些男人一样，没用的晕倒。正在这时，却看到他的女人，想要咧嘴笑。
竟然还敢笑。
等老子好了，有力气了，不打死你。
男人还在心里想着，只有这样才能撑着不晕过去。他还要撑着去找郎中，他听别人说过，只要能接上，就还能用。
啪！
清脆的响声，在女人眼前响起。
她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疯婆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呆愣愣的，傻了一般。
男人牙缝里的字，还没说完整，刚挤出一点嘶的声音。
啪！
比刚才更响的巴掌，彻底将他扇晕了。
世界都清净了。
疯婆娘朝女人笑笑，对她伸出手，“站起来。”
女人低下头，看看男人，抬起头，看看疯婆娘，她想站起来，腿上的肉，紧了一下，还是不敢。
伸出手，半道拐个弯，指了指地上的男人。
疯婆娘脸上的笑，挂不住了。
嘴角一点一点垂下去。
女人还在犹豫。
疯婆娘勉强不让那点笑，彻底消失，她振作精神，最后还是扯着嘴巴，看向女人，“站起来。”
一只手，伸在空中，等待着。
浓浓的血腥味，酸臭味，在鼻尖窜来窜去，风吹也吹不散。
像是那些被打骂和无休止的劳作填满的日子，阴暗潮湿。
你刚想悄悄把一只脚伸到太阳底下，晒一晒，获得一点温暖和力量。
咚！
他们把所有的太阳，都杀掉了。
整日被害怕和绝望填满。
可是现在，又有太阳，向她伸出手，对她说，站起来。
她不敢站起来。
地上躺的横七竖八的人，将她围住。
他们身上的血腥味，酸臭味，跟着他们的身体，在这里形成了一圈看不见的牢笼。
看似抬脚就能出去，可那些被抓回去后的毒打，像蛇一样，盯着她。
让她不敢将脚跨出这个牢笼。
可是……可是……
也是这些血腥味和酸臭味提醒她，这些给她制造牢笼，制造阴暗潮湿的前半生的人，他们起不来了。
没有力气打她了。
再叫唤着骂她，扇一巴掌，就能让他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如同曾经无数次被打的自己。
那只手，微微颤抖着。
女人最后心一横，握了上去！
也许呢，也许这次的太阳，不会被他们打倒，不会被他们追上。
最后一次，再赌最后一次。
才站起来，腿上的肉，有些酸疼。
她才惊觉，方才在纠结时，竟一直维持着想站却没站起来的那个瞬间。
疯婆娘的眼神，一下子亮起来。
用力一拽，女人随着她的力量，站了起来。
她拽着她，离开了躺倒一地的男人。
她拽着她，离开了那个空气混浊，让人难以呼吸的地方。
两个浑身是伤的人，互相搀扶着，向着太阳走过去。
里正家的女人们，听着外面半天没动静了，急吼吼跑出来。
待看清眼前一幕，哭的哭，嚎的嚎，晕得晕。
场面更混乱了。
哭的嚎的，扑上来要打要骂。
女人害怕了，一下躲在疯婆娘身后。
疯婆娘张开双臂，挡在她面前，任由那些女人对她推推搡搡，又叫又骂。
末了，疯婆娘同样给了她们几个巴掌，成功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一场闹剧，终是结束。
疯婆娘笑得极惨淡，确实是闹剧。
扶春说得对，她明明已经去过地府，已经学了本事，不再是曾经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女孩，怎么还差点被这些渣子说的话打倒。
他们甚至没有费什么力气，要不是扶春来，她一身本事，也没有什么用。
又要被他们轻易取得胜利。
千百年来，我们就是被这些口水星子，按在地上摩擦。
多么可笑，多么荒诞。
从女人胯下出生，再用几句话，将女人踩进泥土，敲髓吸血，最后还指着你鼻子骂：来爷怀里，让你快活。
自从刚才体会过，一下把所有围着她的人，一刀骟掉，两巴掌就能把人扇晕后，她再也不怕了。
疯婆娘是吧，我就要疯着，毁掉你们在女人身上建立起来的极乐城郭。
刚才伸手拉女人，也是在拉自己。
跪的太久，差点忘记怎么站起来。
以后不会了，以后，她会让所有在棍棒底下求生活的女人，站起来。
那些被大嘴巴子打懵的女人们，看着疯婆娘走远，又看着地上的男人，几人欢喜几人愁。
疯婆娘才不管她们。
要带刚才的女人回去。
女人拒绝了，“家里孩子还没吃饭，我得回去看看。”
疯婆娘的笑，又变得牵强。
扶春走到她跟前，拍拍她的肩膀，“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她敢阻止男人围攻你，你能克服恐惧，让那些造成你如今模样的人，付出代价，你们都很勇敢。”扶春继续道，“只是，她，她们，都和你一样。有了孩子，害怕别人的闲言碎语，害怕家人的再次抛弃，想来，你想救自己，救她们，这条路走的十分不易。”
她是菩萨吗？
她是菩萨吧。
疯婆娘在心里说，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扶春不言语，静静地陪在她身边，看着她，哭到差点晕厥。
佑生看看扶春，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脑袋，最后又收回去。
扶春转头，拉住佑生的手，自己把毛茸茸的脑袋，送到佑生手里。
旁边的动静，让疯婆娘跟着转头，最后，三个人，都笑起来。
扶春也摸摸疯婆娘的脑袋，“再等等，你只管去做，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疯婆娘重重点头。
她邀请扶春去她家里看看，扶春欣然前往。
到了跟前，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那两间低矮漏风的草房，已经重新盖起来，结实明亮。
原先三个脏得快要找不到人的女孩子，尽管身上穿的还是破旧的衣服，却洗得干干净净。
扶春她们进门的时候，三个孩子，正互相帮忙，围着新垒的灶台，煮饭呢。
见到来人，腼腆一笑，一下蹿到疯婆娘身后，悄悄探出头来，打探着扶春和佑生。
可爱可怜，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扶春笑眯眯的招手，几个孩子还是躲在阿娘身后，紧紧拽住阿娘的衣服，不出来。
扶春看看疯婆娘，后者蹲下身子，轻言细语，“乖，小姐人很好的，去吧。”
听到指令，三个孩子才怯生生地站在扶春面前。
扶春伸手，指尖带着光，在女孩们的额头，轻轻一点。
等到最后一个，扶春刚抬起手，佑生拉住她手腕。
扶春侧头，“怎得？”
佑生也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扶春直起身子，佑生靠近那个孩子，再伸手一点。
小小光芒，隐入孩子额头，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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