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命令
无数块拼图尝试着重新组合、排列，真相在方照影的脑海中初见端倪。
一切进行得太过顺利，反而才是最异常的状态。
似乎这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推波助澜。
在和唐易分别后，方照影无意识地在四散奔逃的人群中寻找邵景诚，眼睛前后左右快速扫动不停。
爱达广场已经是一片混乱。
骚动的人群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惊慌失措地四处奔跑，呼喊声、尖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谁引起了骚乱和恐慌？行动小组的其他人都去了哪里？
“邵景诚，你在哪里？江队他们还好吗？”方照影一边朝着通讯器不断发出焦急的询问，一边奋力逆着人流的方向，朝着中庭广场的高处奔去。
面对不断冲撞上来的群众和意夺神骇的尖叫，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快要炸到嗓子眼，头痛得像是子弹射进了太阳穴：“喂？邵景诚？你能听到我讲话吗？”
最关键的时刻，耳塞里的无线电通讯器却突然失去了信号。
方照影继续往高处走，杂七杂八的脑子里根本不允许她集中精力思考——
混乱中，她拦住了一名旅客问：“那边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在跑什么？”
旅客脚步飘忽，转过晕乎乎的头，颤抖着右手指向一处方位，失声地大喊道：“刚刚那边出人命了！船上有恐怖分子、他们有枪！他们开枪了！那人被打中了了！流了好多好多血啊！”
这番语无伦次的话语，如同炸锅的豆子般散落一地。
一时之间，方照影颅内的神经细胞纷纷揭竿而起，无法从中梳理出清晰的信息和事件的来龙去脉。
她顺着旅客那抖得像筛子似的手指头看过去，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只见不远处的墙柱上，赫然留下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喷射型血迹。
再仔细一看，那圈血迹中心点的位置，还有一个清晰的枪弹孔。
抵达事发地点的同时，方照影正伸手检查着墙上的弹孔，失去信号的通讯器突然“呲呲”一下，仿佛经历了漫长的沉默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恢复了几秒钟的通讯。
“方照影！方照影！听到请回答！”耳塞里传来了熟悉而急促的声音，那是江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方照影屏住呼吸，迅速回应：“江队！我是方照影！能听到！这里情况很糟，骚乱还在持续，人群在四处逃散！邵景诚呢？他在哪里？你们安全吗？”
然而，通讯器的信号并不稳定，江队的声音时断时续：“……我们……安全……邵景诚……客舱……9547！支援……”
“客舱？支援？”方照影重复着江队的话，试图从中捕捉到更多的信息，“江队，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但就在这时，通讯器的信号再次中断，只留下一片刺耳的“呲呲”声。
方照影眉头紧锁，目光沉沉地望着失去秩序的爱达广场——
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失控的人声如洪水猛兽般汹涌澎湃，彻底淹没了中央广播里原本温柔而有序的温馨提示。
【各位乘客请注意，这里是紧急广播。】
【游轮中庭区域发现恐怖分子活动，请大家保持冷静，不要惊慌失措！我们已派遣特警队伍前往处置，请大家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迅速、有序地撤离到安全区域！】
【请各位乘客不要试图与恐怖分子发生冲突，如有发现可疑人员，请立刻拨打海上服务电话，警方会尽全力保障大家的安全，请大家放心！】
......
方照影不敢懈怠，火急火燎地赶到9楼客舱。
脚刚踏出电梯，就觉得走道里的气氛不对劲，压抑得让人心里发毛。
定睛一看，好几个身着便装的特警正严阵以待，持枪围着一间客房。
不对劲。
方照影心里咯噔一下，昨晚她还特意核对过9楼客舱的入住情况，对这层楼的房间分布还算熟悉——
确认过房间号，那里就是9547号客房！
更让她心惊胆战的是，这个房间的入住人可是唐易啊！
方照影加快脚步，朝着人群聚集的方向走去。
可当她越走近，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就越发明显地灌进了鼻腔里。
房门虚掩着，江涛就站在门口，遮住了一部分的视线。
方照影的呼吸开始局促起来，双唇冰凉麻木，心中的疑问糊着喉咙咽不下去，“江队，什么情况？”
江涛侧过身子，表情复杂地盯着方照影，牙齿在咯咯打架，“李迟贺刚才在中庭广场现身，我们本可以毫发无伤地缉拿他，结果他的同伙却躲在暗处开枪打伤了邵景诚！索性我们提前安排了后备军，追踪李迟贺找到了这间房......等我们赶来破门之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情况......”
听罢，方照影轻轻推开门。
门轴转动的吱嘎声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异常血腥而惨烈的画面。
房间内的两张单人床上，原本整洁的床单被暗红色的血迹浸染，两具尸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倒趴在床上，他们身下的血液已经干涸，形成了一圈圈暗褐色的痕迹。
方照影清楚听到了自己血液沸腾的声音，五脏六腑翻搅着恐慌和恶心。
她强压下内心的慌乱，迅速扫视了一眼床上的脸孔。
看清人脸后，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死掉的两个人，是白天在餐吧里闹事的那对年轻男女。
虽然情况依然复杂严峻，但至少不是她最担心的人。
“江队，我们在船上没法进一步做尸检和血样化验，只能从现场的血液流失情况初步估计，两个死者都应该已经死于五个小时以上。而且两人的致命伤分别位于太阳穴和后心脏，看样子都是一枪毙命的贯穿伤。”小邱戴着手套检查了一下尸体，将死亡男子的脸部仰面朝天，只见他太阳穴上有个清晰的弹孔，周围的血迹已经凝固，像一朵暗红色的花。
检查完毕后，小邱继续说：“弹孔很小，伤口边缘整齐，弹头直接从左脑穿透右脑，应该是近距离发射。”
江涛环顾四周，墙壁干净、置物未乱，没有任何击打斗殴的痕迹，“子弹呢？”
小邱顿了顿，说：“两具尸体里都没有发现子弹，但是我们在床底下发现一枚弹壳。”
那枚弹壳，黄铜质地，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5.8毫米口径，底火有明显的击发痕迹，膛线磨损均匀……江队，这枪不简单。”
听到这里，江涛立马得出结论：“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杀人用的枪是QSZ92半自动手枪，是李迟贺杀了他们，是他故意要引我们过来发现这两具尸体......”
QSZ92半自动手枪？
方照影忽然觉得耳熟，这是十几年前溪洲市公安系统的标配。
小邱曾经给她科普过这款枪，双排弹匣供弹，5.8毫米版本的弹容量通常是20发，极其适合近距离、小范围交火。
而且十二年前，射伤江涛的那把枪，就是QSZ92半自动手枪。
只是为什么，一提到这把枪，江涛的反应会将这把枪跟李迟贺联系在一起？
难道当年开枪打伤江涛的人是李迟贺吗？
方照影正在头脑风暴，江涛突然眯起眼睛，语气低沉：“听好了，立刻重新搜索现场，仔仔细细地搜！一个角落也别放过！”
“是！江队！”
命令之下，几名警员快速加入行动，但他们并不知道江涛到底要搜什么东西，也没人敢问一句这个房间到底有什么异常。
见状，方照影也想过去添把手，却被江涛拦住，“你站住，方照影，还没问你刚才去了哪里？行动前，我是不是反复强调两人一组？两人一组！邵景诚是你的队友，你为什么擅自离队，丢下他一个人面对危险？邵景诚现在昏迷不醒，你要怎么负责！？”
方照影依言停下，虽然猜到了情况可能很糟，但亲耳听到‘昏迷不醒’四个字后，竟然不自觉地感到胸闷得慌。
方照影气息不稳，吞咽下一丝奇怪的愧疚，半晌才道：“我......”
与此同时，小邱将两具尸体的颌骨打开，用紫光灯手电筒照了一下口腔，发现了什么——
“江队！你们快来看！这两个人的齿缝里有异物残留，白色的......好像是......！“
方照影打了个激灵，快步上前查看，斩钉截铁道：“这是一种由氯胺酮注射液和γ—羟基丁酸药剂提取分子式变种复合而成的新型物质，是财神团伙研究出来的第三代违禁品。这东西在他们圈子里，被称作‘猪肉"或是‘猪肉脯’。”
江涛眉间紧蹙，“这消息你从哪里得来的？”
方照影不做隐瞒，从口袋里拿出防水袋装的小包裹，并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向江涛全盘托出，独独漏掉了唐易在内的细节。
“十二年前，财神虽然潜逃海外，但他的团伙却从未停止在境内从事非法活动。这几年里，他们将交易地点安置在这艘邮轮上，至于有多少人参与其中尚不知晓。”方照影肃然道：“江队，你应该已经知道财神上船的消息了吧？为了不让我们分心应对，你只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一部分高级警员，以至于我们底下人的行动只能受限于你的命令——”
“可是经过刚刚在中庭广场发生的枪击之后，船上的乘客已经开始恐慌，我们的行动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影响……换句话说，我们在明，财神在暗，这个情况对我们很不利。我怀疑财神是想让我们自乱阵脚，他想让我们把李迟贺当作目标，集中警力抓捕他，财神则趁机在暗中悄悄隐身了。”
方照影这番直白的话，像是在公开叫板。
江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过身，环顾四周的警员：“你们呢？你们也觉得我的行动指挥错了吗？”
小邱听得一愣，经过一场诡异而漫长的沉默后，眼看着周遭的气压越来越低，不免暗自靠边站了站。
沉默解释了一切，江涛见状深呼一口气——
“小邱带两个人留下来清理现场，其他人跟我回秘密行动室集合，十分钟之内，务必商讨出新的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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