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台州故事多
韩湘和黄鹂待在裴度的家里，讨论定风珠一事。
“柳泌肯定是用药物提前压榨皇上的精力，让他看起来年轻了许多。但这是饮鸩止渴，药物效果肯定不能持久，过个一年半载皇上就会醒悟过来。不过皇上现在太过信任柳泌，居然让柳泌当刺史。柳泌不是科举出身，又没有战功，满朝文武一大半都反对，但是皇甫镈大力支持，所以皇上更是一意孤行。”裴度分析着局势。
柳泌终究是成功了。
韩湘颇为沮丧。
虽然形势不容乐观，但是大家也没有失去希望。
“皇上让柳泌去哪里当刺史？不会去当潮州刺史吧？”黄鹂问道。
“那倒不是，让他去了台州。这台州可不是个平安的地方。”裴度道。
“何出此言？”
“我有个学生，曾经在台州的某个县当县令。五六年前，他给我说过一件稀奇事，印象深刻，直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裴度带着韩湘黄鹂进入一段回忆。
……
五年前，台州某县的县令抓捕了七个盗贼，这七人是一伙的，作案无数。县令花了好长时间才将他们抓住。
县令到盗贼们的家中寻找赃物，发现他们家里堆满了死人的大腿骨，腥臭至极，也恐怖至极。
这人间地狱的惨状把官差们都吓了一跳，下意识以为他们都是杀人狂魔。
县令一通审问，这才知道几个盗贼有个十分恐怖而且诡异的习惯：偷东西之前喜欢先啃几条死人的大腿！
这等习惯真是闻所未闻。
县令又是惊骇，又是莫名其妙，问他们为何如此。
盗贼的头领说：“我们以前是良民，活不下去了，才出来做盗贼。但是这是刀口舔血的行当，一旦被抓住了就难逃一死。所以我们想找一个万全的方法，既能偷东西又能不被发现。后来我们听说了一个汪洋大盗，他做了许多案子而没有被抓，后来金盆洗手，在老家颐养天年。我们十分羡慕，就去拜访，向他请教，为何如此？”
县令问道：“他有何妙招？”
“大盗告诉了我们一个方法。他说在偷东西之前，如果先吃点人肉，就能请邪神上身。这时候去别人家里偷东西，这户人家就被邪神影响，变得昏昏沉沉，或者做噩梦，或者鬼压床，反正没办法喊救命。就算他们醒了，看到了盗贼的样子，但是很快就会忘记。这样我们就能安全撤退。不然的话，一旦失手被人发现，那就完了！后来我们试了一下，果然如此，之后就养成了这个习惯。但是现在才知道，这个方法不是总是管用。这不，被老爷您抓住了！”
县令走到尸骨旁边，厉声喝道：“看来你们不仅偷东西，还杀人！偷东西只是坐几年牢，杀人可是要问斩！”
头领大惊，跪在地上叫道：“大人冤枉啊！我们可没有杀人。”
县令问道：“若是没有杀人，这么多人肉这么多大腿骨是从哪里来的？”
“从外面捡来的。”
“哪里捡来的？”
“就在咱们台州西城门的郊外。那里有许多没人要的尸骨。以前的安史之乱和后来的淮西之乱，战况都波及咱们台州，每次咱们台州都死人无数。尸体都扔到西城门城外，尸体堆积如山。有的尸体已经彻底腐烂，有的尸体还是新鲜的，所以我们每次出去偷东西之前，先去捡两条大腿回来啃一啃。我们只够胆子偷东西，哪里够胆子杀人啊？”
县令愣了一下。
这头领说得到也不错。
“啃死人的肉，不觉得恶心吗？”县令又问道。
“恶心总比饿死好。实在是活不下去啊。”头领叹道。
“吃了人肉之后真的能招来恶鬼邪神么？”
“不一定能招来恶鬼，但是身上会有一股臭味。有经验的人闻到我们身上这股臭味，就知道我们吃了人肉。我们连人肉都敢吃，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所以这些失主就算醒了，就算看到了我们，也不敢大声嚷嚷，只能让我们偷一点东西算了，免得我们狗急跳墙杀人。”
县令一阵阵心酸。
这些年，老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
“以前的确是世道不太平，可是现在朝廷已经平定叛乱，你们为何还不安生过好日子？还要做贼？”县令恢复威严，质问道。
“偷东西偷惯了……”头领小声道。
“好一个偷惯了！拖下去打二十大板，押入大牢！”
……
这便是裴度的叙述。
“盗贼有此习惯者，我只听说过台州。其他地方都未曾听闻。可见台州乱到什么程度。”裴度唏嘘道。
“五六年过去了，天下修生养息。台州想必也恢复了一些生机。”韩湘道。
“非也非也！听说如今台州处处充满古怪，出现了更诡异的事，至今百思不得其解。”裴度深深皱起眉头。
“究竟是什么事情？居然让裴大人如此困惑？”
“我有一仆人，曾经路过台州，他碰到一桩十分稀奇古怪的事情，而这件事情几乎天天发生。此事似乎是在害人，也有似乎是在帮人。无论是害人还是帮人，涉及的人都以百千计。还是让他来说吧。”
裴度招来一位仆人。
这个仆人四十来岁。
提到台州，他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不知道那是恐惧、害怕还是兴奋、好奇。
仆人跟众人恭恭敬敬行礼，然后才开始讲述。
……
去年，我去拜访亲戚，前往台州。走到西城郊外时，天色已晚。
我突然听到官道附近的荒地里传来很多人的哭声，起码有几百个人在哭。
当时我吓得要死，以为那边闹鬼，赶紧加快脚步。
走着走着，我又看到有几十个人从鬼哭的地方走来。
他们脸上的眼泪还没有擦干，嘴角却挂着笑容，手里还捧着许多铜钱。
这模样分外的诡异。
我非常好奇，就问他们怎么回事。
他们反而问我会不会哭。
我说：“是个人就会哭！”
此人热情道：“你会哭的话，就能挣到钱！”
我这一听，更加糊涂，便问道：“怎么挣钱？”
此人道：“你刚才肯定听到了许多人哭。你找哭声传来的地方走过去，那里有一片黄豆地。你站在黄豆地里哭。有没有哭声不要紧，主要是要有眼泪流下来。”
“为何要流眼泪？”
“因为你滴下多少滴眼泪，就能捡到多少个铜钱。你看我捡了一百多个铜钱，就是用眼泪换来的。”
我当时不相信，但是看他们样子又不像骗人，便壮着胆子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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