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逆流而上
韩湘感受到了东屏村的村民们对他的仇恨，心里很不是滋味。
之前他在潮州也是被许多百姓误解，百姓们认为他坏了他们的好事，担心他毁了定风珠。
在台州，百姓们担心他毁了人面豆，害得自己挣不到钱。
现在黄鹂、赵金和冯二虎都劝他暂时不要出门，免得被村里人敲闷棍，暂时住在秦三嫂的家里，帮忙照顾秦三嫂的孩子。
韩湘担忧自己的安危，但是更担心柳泌的奸计得逞。可是一直到现在，他还不明白柳泌设计人面豆究竟有何目的。
他更担心柳泌派人浑水摸鱼，假装村民偷袭他。
不过，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但是等着真相大白不是韩湘的作风，他要主动去调查！
现在他受到的压力越大，他的动机越强。
好在冯二虎是相信他的，而冯二虎是人面豆的关键证人。
韩湘问冯二虎有没有考虑去报案。
冯二虎立刻摇头：“听说咱们县老爷是著名的糊涂官，只收钱不办事。我要是去告官，少不了扒两层皮！”
韩湘对此深有体会。
前几天他带着冯大牛的尸体去报案。县令看都不看，就说冯大牛是失足落水而死，还让韩湘去处理冯大牛的尸体，否则唯他是问。
“可是你为什么觉得我能保护你呢？”韩湘问道。
东屏村的人这么多，冯二虎不去求助赵金这样的熟人，反而求助韩湘这个外乡人。
韩湘自然疑惑。
“因为你是个好人。你与我大哥无亲无故，却收拾了我大哥的遗体，可见是个热心肠。而且我也听说过你的故事，你在潮州戳破定风珠的秘密。虽然很多人骂你不识抬举，觉得你冲撞了神仙，但是我不这么想。我跟你是一样的，认为一切怪力乱神都是装神弄鬼。”
韩湘说：“如果你能告诉我更多真相的话，那我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冯二虎沉默。
黄鹂没好气地说：“你要我们帮你，却又不告诉我们线索。这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么？而且帮你这件事非同小可！”
冯二虎说：“时机未到。我这个秘密非同小可。现在咱们身边有很多人不值得信任，要是他们让那位知道我泄露了秘密，他肯定想方设法杀我。哪怕付出严重的代价！”
黄鹂冷哼道：“有人有势力杀你灭口，说不定也要顺带杀掉我们。你既然相信我们，求助我们，就得坦诚相待。我看你是故意拉我们下水，让我们不得不帮你！”
冯二虎脸色微变，苦笑道：“我只能说此事和柳泌有关，如果你们现在没办法对付柳泌的话，那我就不能透露更多。否则就是杀身之祸！”
韩湘心中一沉。
如今满朝文武，谁都不是柳泌皇甫镈联手的对手。就连当今太子的地位也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台州更是柳泌的地盘。
除非有裴度这样的朝中重臣来台州，否则谁也没办法在台面上对付柳泌。
既然冯二虎不肯说更多，那韩湘就自己去找线索。
黄鹂留在东屏村保护他。
柳泌恐怕也知道黄鹂的身份。大家心照不宣，互不戳破，彼此都有商量的余地。
这也是无奈之举。
韩湘看着冯二虎，想着冯大牛被发现尸体的画面。
那天晚上是二月初一。
韩湘和黄大牛是在潮州城外的一条河里发现冯大牛的尸体。
尸体显然是从上游漂下来的。
韩湘问清楚这条河叫海门江，于是来到发现冯大牛尸体的地点，顺着江水往上走。
走了几个时辰之后，他看到一座山。
他问了问附近的居民，得知那座山上有银矿，而这座山已经被封了，不得允许不得上山，否则当场格杀。
银山，自然是重地。
韩湘继续顺着海门江往上走，发现沿途越来越繁华了，可能是因为有银矿的存在。
一路上他看到的酒馆、赌场和青楼越来越多。无数客人进出。
不过这些人都是达官贵人，普通的矿工肯定没有钱进去潇洒。
再继续走，离矿山越来越近。
而韩湘在路边渐渐看到一些无主的孤坟，埋得很敷衍，就是两个小土包。
坟前落叶杂物堆积，自然无人祭奠。
韩湘问了几个人，这些坟墓的主人是谁。
几个路人都瞥了他两眼，不愿意回答，而是加快速度走快。
韩湘莫名其妙。
他走进一家酒馆，要了两碟小菜，然后抓住店小二，跟他闲聊。
店小二都是消息灵通之士。
“敢问小二哥，这矿山，现在还招工人吗？”韩湘没有直接问坟墓，而是从银山开始旁敲侧击。
“招啊，当然招！日日夜夜都在开工，老板想多挖点银子出来！一年到头都没休息的。”店小二热情回答道。
“反正钱都是老板自己的，那么慌干什么？”韩湘问道。
“客官，你是外地人吧，这个矿山的老板挖银子可不是为自己挖的，而是为皇上挖的。”小二压低声音，神神秘秘。
“哦，此话怎讲？”
“不太方便说啊。”
韩湘心中有数，掏出两块碎银子，偷偷递给店小二。
小二立刻变得更加热情了：“前几年打仗，国库空虚，皇上缺银子。以前的户部侍郎到处搞银子，让皇上开心了，皇上就让他做了宰相。矿山的老板有一样学一样，抓紧时间挖银子，要是让皇上开心了，皇上不也得赏他一个官做。”
韩湘知道店小二说的就是皇甫镈，皇甫镈以前是户部度支郎，在平定淮西之乱的战争中负责后勤工作，捞了不少钱，一半给了将士，一半给了皇上。因此皇上龙颜大悦。
“这矿工待遇如何？”韩湘又问道。
“待遇倒是挺高，顶得上当铺的学徒了！难道您想去挖矿？看您这小身板还是算了吧，今天竖着进去，明天就得横着出来。有钱挣没命花！”店小二好心提醒。
“为何？”
“因为你会活活累死！就算累不死也会毒死！”
“为何会毒死？”
“这银子是好东西。但是太过细微的银子，会钻进你的肺腑之中，不知不觉就中毒了。这矿山老板天天拿鞭子督工，一天十二个时辰，顶多睡两个时辰的觉。想不中毒都难！唉……”
韩湘恍然大悟，原来小土包里埋着的都是一些死去的矿工尸体。
“很多矿工无依无靠，老板也不会有太多好心，看到他们死了，随地一埋，拿一张草席卷了就算是大慈大悲了。”店小二叹道。
韩湘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虽然皇上平定淮西之乱，天下安宁。但是很多地方的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
如今来了柳泌这样一个装神弄鬼的刺史，恐怕本地百姓的日子要更加水深火热。
所以他一定要戳穿柳泌的阴谋。
韩湘观察这些尸体，脑海中分析着冯大牛之死和冯二虎的秘密。
冯大牛满身伤痕，死在河水之中。
冯二虎满身银子，却到处撒钱，主动把钱分给别人，害怕别人杀他。
韩湘苦苦思索着，慢慢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冯大牛和冯二虎可能是去矿山偷银子！
冯大牛被发现了，后来被打的奄奄一息，扔到河水之中。
冯二虎装着银子跑了，没有被打死，但是害怕别人追到村子里来，就谎称身上的银子是人面豆给的。人面豆是柳泌主导的大工程。追杀冯二虎的人不敢得罪柳泌，所以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解释冯氏兄弟身上的怪事。
“既然这么辛苦这么危险，那矿工从何而来？他们不怕死吗？”韩湘问道。
店小二突然闭起了嘴，晃动一根手指头，用嘴型说了三个字：“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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