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争不如见
霎时，北方的跨海大阵亮起一道直冲天际的光柱，楚紫夜回头一眼,差点就破口大骂，劳资跑了大半天的路，现在还要飞回去？不过也罢，可算是能回去躲躲了。
至少天云大陆能让他感到温暖不是吗？
………
没过几天。
楚紫夜得到了宗主传唤，去主峰叙话。
踏上主峰的时候，看着左右青松，皑皑白雪，楚紫夜颇有些感触。
此峰曾经来过一次，很久之前的事情,自己拜入碧云轩之前，幸得云城主看重，亲自指点过一些功法，那些指点时至如今都还很有帮助。
云暮雪是他心中高山仰止的盖世宗师，最景仰的人物之一。
如今见闻广博，修行化神，也不知云城主的修为……听说又有所长。楚紫夜已经是纵横天下的一代天骄了，当初的高山仰止倒也淡去，看着路旁的青松也不过青松，白雪无非白雪，再也没有以前那种看什么都觉得神秘浩瀚的心理错觉。
木屋在峰顶,融于天地自然，如今自己也可以。
没有了敬畏，取而代之的是亲切。
云霄城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像家一样的地方，宗门上上下下对他都非常好，还请他吃牛肉面呢。
碧云轩也很好……那是第二个让自己感到温暖的地方。同门相扶，为他出头，为他撑腰，便是在外浪迹了这么多年，回了神州第一反应就是办完正事先回宗。
家在天云大陆这里。
没有人知道，他是个“魂穿”的灵魂，别误会，是楚清峭的设定如此，主角是地球穿越到仙侠世界的，无非为了增强读者的代入感。但实际表现上和个土著也没多少区别，并没有多少现代思想体现，最大的方便是可以漏出一些现代用词，码字的时候不用刻意去想哪些词能不能用……
嗯，萧炎就是这样的设定。
楚紫夜也是。
这个设定在这本书的大多数时候没有实质意义，但有一个小用途楚紫夜看了无数，看了不知道多少主角在宗门被欺负、尔虞我诈互相算计，毫无凝聚力，毫无友爱团结，人在宗门无非过客，离开弃如敝履，回头不踩一脚就不错了。与之对比起来，反衬得云霄城和碧云轩更加温暖，让人留恋。
—这些心态明明白白地写在书里。
也就是在天道的定义之中，楚紫夜非常热爱这个宗门。
事实上他确实非常热爱，没有脱离天道所定。
这游子归乡的感情，骗不过自己，也骗不过天。
木屋之前，楚紫夜单膝跪倒，声音洪亮：“晚辈楚紫夜，拜见宗主。”
“进来吧，化神强者，不跪他人。”云暮雪的声音一如从前。
“天地君亲师，宗主即我师也，一拜何妨。”楚紫夜站起身，推门而入。
云暮雪摇头说道：“指点而已，算不得师。”
楚紫夜满脸真诚的说道：“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故而为师。”
楚清峭躲在了里间，楚紫夜一眼可见的是云暮雪站在屋中画画，画中人形态各异，似乎在交战似的……
画中好像是…云城主自己？
楚紫夜没有细看，垂下了眼帘。
宗主修行越发深不可测了，本以为自己此来，和宗主最多只差一个大境界，如今却感觉浩如渊海…奇怪，宗主这修行，还没飞升？
嗯…也不奇怪。
飞升大抵要看的是……天意。
宗主虽强，也不过在笼中而已。
云暮雪停了画笔，和蔼地打量楚紫夜片刻，笑眯眯道：“壮实了，面貌也成熟了几分。”
这打量自家孩子的感觉…楚紫夜心中倒也涌起见到师长的孺慕之情，低声道：“总是会成长的…愿宗主芳华永驻。”
其实云暮雪倒是觉得楚紫夜越长越不像楚清峭了，少年时还像个小号楚清峭，现在可以看出是两個眉目有些相似之人，整体差别挺大的。
嗯，主要是没楚清峭帅，这一笔“样貌平凡”最终造成的差异可就大了。
孩子长残了……
这种感觉也不错，免得有庄周梦蝶之感。
反正又不是我生的，哼。
云暮雪心中吐槽，面上慈祥地问：“这些年我与你宗门遍寻不到你…不意突然归来。刚才紫薇回禀，你是去了海外？
“是。”楚紫夜恭谨汇报：“世人皆知，海天路远，大家的修行不够，飞到远海无法长久。更兼海市蜃楼，迷途致幻，风高浪涌，海怪横生，故而两岸相隔，久未交通。但弟子当初慌不择路，倒是运气不错，在海中迷途之时撞上了隐藏岛屿，见到了海中族群，又借此中转而渡，直抵对岸，历时小半年。
云暮雪心道本座知道…乖。
其实也没啥可说的，明明是大家找不到跨海传送阵罢了，老牌强者又不愿去其他大陆，想去其他大陆的早就走了，所以也就万年无人渡。
她淡淡领首：“这是你的运道，万年无人渡得的无尽之海，被你误打误撞破解了，实乃上天之所钟的宠儿。”
楚紫夜沉默了一下，没回答这个，反而从戒指里摸出一个硕大的指骨：“这是弟子在海外寻得，探究之下，恐怕正是宗主所需的天道之物。”
云暮雪接过指骨轻抚着，心中想的却是楚清峭写的东西属现世视角，和此世之人的思维不一样。
以楚清峭的视角看，无尽海对应几大洋，东渡过去是美洲大陆，对应在此世就是东海之外。但美洲却是西方，在楚清峭的大纲里西方的四极神兽是应龙，故龙骨指在那。若按此世之人的思路，怎么也想不到西方应龙指骨却是东渡而寻的，这是个天圆地方的封闭世界，谁想得到创世神的思路是个球，自相矛盾？
原书中的自己是不会知道的，如果自己要找的话无论怎么找都不会找到的，不过这应龙指骨恐怕不是他自己寻得？或是在无尽海域中与他人交换或者偶然而得，要是真找的话，这东西肯定是在云衣的苍岚大陆上。
而楚紫夜却想得到，他在海外一听那里的双翼飞蛇的传言，立刻联想到此乃西方，这极有可能就是神兽，尼德霍格？楚紫夜不确定的弄到手才发现是和天道关联极深的物品。想到云暮雪当时在不周山受那么重的伤，后来听说是为了天道之物，楚紫夜这才想着带回来当礼物。
于是参与了一连环的事件，取得此物回来，替云暮雪收集了应龙唯一一块不在现世的骨。
楚清峭的设计还是很有趣很棒哒，至少自己知道真相，就觉得这是个傻孩子。
然而自己其实不需要这玩意，完全可以说这是给他天道爸爸送的礼物……云暮雪真正需要的和天髓同等对应之物，而不是神兽之物，品级太低，替换不了天道“躯体”之物，云暮雪有些无奈，也不知什么心情。
终究还是低声开口：“紫夜有心了。此物对本座极为重要…”
楚紫夜忙道：“宗主需要就好，弟子也算不虚此行。”
云暮雪微微一笑：“你劳苦功高，要什么奖赏？”
楚紫夜笑道：“宗主所需，就是晚辈的目标，何须奖赏。”
他顿了顿，声音里颇有了些自豪：“弟子如今进阶渡劫，海内海外，纵横数载，也算号人物了，功法宝物自可寻得，无需奖赏。”
云暮雪记得楚紫夜修的可是九转轮回功，是楚清峭专门为他而量身打造的，需要不断散去修为，完成九转方可成仙，奠定虚仙之基础……所以修炼固然很快。
云暮雪偏头看了他半天，忽然道：“天道之物既至，本座近些年也需考虑飞升之事了，飞升之后，宗门需要有人接班掌舵，我若是立你为楚紫夜少主，作为奖赏…如何？”
楚紫夜愣了一愣，很快摇头：“不要。”
云暮雪“哦？”了一声：“为何不愿？”
楚紫夜世间一等强宗，掌控四海，天下仰望，一言既出，九州法随，岂非男儿之楚紫夜道：“宗主欲随天去，弟子登天而行。权非我欲也，弟子的未来，也在天。况且紫夜还需继承碧云轩，望宗主成全。”
这话…云暮雪眯起眼睛：“何为天？”
“真也。”楚紫夜慢慢道：“宇宙的真实，道也。”
云暮雪轻轻警向书桌，上面还有楚清峭之前写的墨痕，那是下下下……卷天界之启。
卷首语：“乾，九五，飞龙在天。”
云暮雪一时无言。
楚紫夜却忽然笑了：“据闻宗主收了名弟子…嗯，按辈分我该怎么叫来着…宗门的传承自有其人，弟子就不和他争了。”
“叫爸…”云暮雪话到嘴边硬生生憋了下去。
忍得很辛苦很辛苦，才把话吞回肚子里，看似无意地道：“你听见关于他的传闻了？”
“听过，一回来就听人了…有人是天道化身，神秘无比。”
“你怎么想？”
“是真的话……好事。”楚紫夜淡淡道：“楚紫夜的未来，非世人可定，只在天心。”
云暮雪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楚紫夜眼眸清澈，却再非少年之时一眼可见的清浅。
静而幽深，犹如不可见底的潭水。
这态度总让云暮雪觉得楚紫夜应该是看出了一些什么，虽然他修行还不够格，但主角就是主角。
楚清峭即使斩断了他的女人缘，其他方面还是极为代入本人去写的，这样的感情投入与羁绊非比寻常，楚紫夜对天道存在的感应，说不定超过小光团呢。
当然和本座是没法比的！
同理，乾坤子谢九霄大悲等人若是“反叛”，楚清峭虽然很不爽、虽然也暴跳如雷过，倒也不至于伤心。若是楚紫夜也“反叛”，想必楚清峭真的会伤心。
并且基于楚紫夜对这个世界的重要性，对他的态度更是需要慎之又慎，可不能像对待谢九霄那样直接杀上登天门，反正即使谢九霄死了都能打补丁圆过去。楚紫夜可不行…曾经楚清峭想要达成真正的群像文那样想给主角发刀都可以发的程度，但现实是骨感的，水平没到这份上，至少楚紫夜云暮雪等和楚清峭关联极深的人物死不得。
这不，楚清峭干脆就躲起来观察了，不想和楚紫夜面对面，以免引发楚紫夜诞生“最熟悉的陌生人”之感，没事都生出事来。
而她云暮雪负责的就是试探观察，判断一下楚紫夜的想法。
目前来应该还算好？
正如谢九霄与智悲，就算有所变化，那也是基于性格逻辑而变化，想要彻底脱离人物设定是不太可能的……至少如今这连飞升都没飞升的修行肯定不可能。
她沉吟许久，终于道：“那立少主之事再议。你从海外归来，有什么特殊之事可以和本座说的么？”
“有……”楚紫夜直接回答：“海外虽然看上去像中世纪…哦不，看上去诸侯林立像个与我们完全不同的体系，实则同源同种，不是白人呃，总之都是神州之民……还不如像周…呃……但又有地下城…”
一直对答如流的楚紫夜话忽然开始结巴，显然是不知道怎么用此世法来解释见闻。云暮雪斜睨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你想的那些东西本座知道呀！
不是知道剧情，而是知道你结结巴巴想的比喻是什么本座还和洋鬼子打过架呢！虽然没见到人。反正回去之后多半还要打的，叉腰！
楚紫夜纠结了半天，索性不解释：“哎呀那些不重要。总之那边反而保留了很多我们这里古籍所载的物种，诸如九头蛇等类，在我们这里反而不见了。估测在远古之时发生过一些变故导致…而他们的佼佼者同样在求天道，并且有个公认。……
云暮雪眯起眼睛：“公认的什么？”
“有巨人逐日，遇海而阻嗯他喝不干。”楚紫夜道：“这是无尽海之民寻求天道的过程缩影。他们公认，因大地分割，故天道不齐，是万载无人飞升的主要原因。所以发现我似乎不像‘本地人之后，仿佛发现了补齐天道的线索，我差点被切片，一过去就在逃命。”
云暮雪：“……也就是，你的回归，可能导致化外之民找到这里来？”
“呃，我回来的时候确信是避开所有人探查，偷渡而归的，但不能保证是否有线索留下，比如他们也发现了海中迷岛……我想是有可能的。”楚紫夜有些惭愧地道：“若是为神州带来劫难，是我之过，此事弟子一定会竭力阻止。”
不是你之过，你爸爸这么安排的剧情而已，由主角穿起整条世界线，太正常了。
云暮雪虽没看后续大纲了，还是一听就明白，这是楚清峭大纲完整的首尾，此前可以叫“天柱折地维绝”，所以绝地天通，无法飞升。当分割的大陆、种族重新归一，天地之桥贯通两界，就开始接二连三飞升了，转入天界剧情。所谓寻找天道之物，天道之物并不重要，不过是勾连各方的一个引子。
这里可能还含有楚清峭的键政隐喻，什么同源同种，什么两岸归一的，算了不去瞎解读，楚清峭怕死这个了，有读者章猜测都要被他偷偷删了……
反正接下来的各卷当中肯定少不了与无尽海种族的交流沟通。
至于是何种形式的交流，以后的世界谁了算，肯定会有一场战争，最终勘定乾坤谁为首。
如果对面此时已经悄悄有人潜入，多半会暗中摸清神州格局，最可能的是联络目前被正道打击得潜踪匿迹的邪道修士们，联合推翻正道，尤其是现在的无冕之帝她云暮雪。
是了，之前楚清峭安排乾坤子伤愈时间就是对岸来人之后，和野心巨大的乾坤子搭上了线，自此蛰伏已久的邪道重出江湖，神州风云再起。
对，当初楚清峭还说过，最终之战还没想好是不是让乾坤子壮烈，就是应在此时吧。
可现在坤坤都是个忠诚的小光团了啊……
云暮雪有点想挠头，没看过后续大纲实在不知道楚清峭是怎么安排的，难道又让坤坤演戏做内鬼？玩过一次内鬼了是不是没意思了，一直内鬼一直爽？
见云暮雪皱着眉头沉思的样子，楚紫夜以为此事让宗主头疼了，越发不好意思：“此事是弟子引发的，不如弟子再度出海？”
“你出海有什么用，他们找的并不是你，而是天道的完整。”云暮雪淡淡道：“云霄城永远是你的后盾，碧云轩更是你的宗门，有事大家担，你也别总想着自己解决，能和本座说明白了挺好。他们想补齐天道而飞升，本座难道就不想？”
楚紫夜道：“宗主有什么需要弟子做的，尽管吩咐。”
“有。”云暮雪微微一笑：“你去出使吧，替我去登天门送个信。登天门俯瞰天下，世间有什么变故，让他们多关注几分。”
楚紫夜躬身领命：“是。”
“嗯，去了登天门也别急着走，和谢云儿多聊聊，以前你们挺熟的不是？”
楚紫夜忙道：“那就是个普通朋友…”
云暮雪也不解释，手中捏了一个玉简，注入了一段信息，递给楚紫夜：“去吧，本座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楚紫夜：“？”
云暮雪打量他一眼，见他似乎真的懵逼，不像是察觉自己姻缘被断的模样…便看似无意地又问了一句：“对了，我的弟子你还没见过，有没有兴趣见见面？”
楚紫夜怔了怔，抿嘴沉默半晌，声音轻如蚊讷，仿佛给自己听：“争如不见。”
罢抱拳行礼，告辞而去：“不是时候，以后再见这位师叔吧。弟子出使去了。”
云暮雪点了点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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