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出生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道长要的朱砂端上来。”
姜昭的胳膊猛地被人杵了一下。
姜昭低头，自己手中赫然端着一碟红色朱砂。
她发现身上的衣裳也不是来时穿的那件，而是皇室常见的宫女衣裙。
“快去，要是误了吉时，哪怕娘娘好心饶了你，璟王也要降下责罚的。”
一旁的小宫女好心低语，把姜昭往前推了两步。
这是怎么回事？
沈确不是商国的伯爵府世子吗，梦境为何会在璟国的皇宫？
可梦妖编织梦境无法凭空捏造，必须要本人的真实经历，所以沈确其实是璟国人？
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姜昭向面前手执拂尘，一袭灰袍的女道长走去。
女道长用食指往碟中轻轻点了一下，随即为襁褓中的孩子的额间点上了嫣红的朱砂。
孩童眼睛圆溜溜的，正开心地笑着，嘴角隐约能瞧见一个可爱的酒窝。
屋中的嬷嬷，医女，产婆都笑吟吟的。
皇后多年无所出，今日平安诞下皇子，定有所赏赐。
女道长将孩子轻轻放在皇后身旁：“恭祝皇后娘娘，喜得麟儿，天现祥云，此乃吉兆。”
皇后有着一双瑞凤眼，即便生完孩子十分虚弱，却也难掩她惊艳的风华。
皇后用手小心翼翼地触了触男孩的脸颊，虚弱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柔和的笑意。
随后皇后从嬷嬷手中接过早就准备好的长命锁，为男孩挂上。
姜昭暗暗打量着床榻上的美人，这是一张与沈确有三分像的面容。
她身旁的男婴就是沈确？
原来，他也是在众人的期待中降临的。
还曾被众心捧月般地对待过。
那后来又为何会去了商国，摇身一变，成为伯爵府世子呢？
姜昭百思不得其解。
“轰隆！”
天空一声惊雷炸响。
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色，一眨眼就黑了下来。
温暖干燥的空气也变得潮湿黏腻。
雨滴“噼里啪啦”砸在屋檐上。
“啊！”
皇后突然撕心裂肺地叫出了声，随即双手揪住了早已被汗湿了的床单。
“疼，肚子，疼。”
产婆惊慌失措，上前去瞧，皇后身下竟隐隐露出半个脑袋。
“双生子？娘娘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产婆话还没说完，便被皇后的心腹嬷嬷捂住了嘴巴。
双生子，自古便被视为不祥。
皇后的孩子要继承大任，岂能沾上不利之事，授人以柄。
“快取出来！”皇后声嘶力竭。
医女们上前就要动手，那孩子却自己钻了出来。
他一双瑞凤眼好奇地打量着哄闹的人群。
眼下的一颗黑痣被鲜血染红。
姜昭瞪大了眼睛。
这，才是沈确。
血淋淋的男婴环顾四周，发现床沿上还躺着和他一般大小的孩子。
不同的是他周身干净，身上还包裹着金丝银线织就的襁褓。
沈确慢慢向床边爬去，众人还没从刚出生的孩子便会爬这一事中反应过来。
下一刻，沈确就把襁褓中的婴孩推下了床。
孩子摔倒在地，爆发出响亮的哭声。
沈确却笑了。
眉眼弯弯，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
还向众人晃了晃胳膊，炫耀自己的强壮。
姜昭心中大骇。
这就是妖王吗？
他知晓那孩子与他一同出生的，也从周围的谈话中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之中只能活一个的危机。
所以他在告诉众人，自己更强壮有力，该死的不应是他。
这也是妖界的生存法则，强者生，弱者死。
可在人间，人们只会怜惜那个乖巧可怜的。
人们会选择抹杀超出常理的事物，比如一出生便一口森森白牙的沈确。
皇后看着沈确，眼中满是憎恶，唇瓣轻启：“摔死。”
嬷嬷上前抱起沈确，高高抬手，就要将他摔死。
姜昭正想上前抢下孩子，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且慢。”
灰袍女道长开口了：“娘娘，今日乃清璃节，若杀生，怕是不妥。”
清璃节，是纪念千年前的神妖大战中，护佑百姓而死的清璃神女。
人们在这一天都会为清璃神女上贡，并且祈求得到神女的保佑和祝福，不会杀生。
女道长接着道：“且此子出生天象，虽是大凶大恶之兆，但其中确有一丝机缘。”
“此机缘正好可挡去大皇子的命中一劫。”
皇后顺着女道长的视线，看向嬷嬷怀中已经止住啼哭的男童。
皇后的脸色缓和了些：“所以你是要我留那怪物一命？”
女道长道：“娘娘若是为大皇子着想，就得留下他。”
皇后沉思半晌，随即道：“将他送去王美人那吧。该说什么都心里清楚，记得提醒她，她虽死了个儿子，但静安公主还在京郊的别院上养病。”
姜昭跟一侍女被派遣一同将沈确悄悄地从后门送出去。
姜昭认出这是方才好心推了自己一把的侍女。
只见对方悠悠叹道：“若跟了王美人，这孩子怕是生不如死啰！”
姜昭为两人打着伞问道：“为何？”
侍女瞥了她一眼：“你忘了？王美人的儿子就是娘娘派人害死的。如今娘娘将这个孩子放到王美人的院子里去，岂不是明摆着给王美人送去了个出气筒。”
“只是，王美人还有个女儿在皇后手中，所以也不敢真地弄死这孩子去。”
孩子被送到后，王美人的殿门就在姜昭的面前关上了。
姜昭还想透过门缝，再看看沈确如何了，会不会有危险。
面前的门却逐渐扭曲，连带着姜昭的身子也扭转轻盈起来。
一晃神的功夫，两个太监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听说皇后娘娘已经寻遍了天下名医，都治不好大皇子的心疾。”高个子说。
“害，今日清风道长都被请进宫了。皇后娘娘产子那日怕有不测，特意遣她来护法，才生下了大皇子的。若是今日清风道长也治不好估计就真没辙了。”矮个子回道。
姜昭：“呢？这两人讲闲话，都不避着我这个皇后宫里的宫女吗？”
还是没把我当人看？
姜昭双手环抱，想摆出皇后宫里大宫女的架势，再从这两个太监嘴里套些话出来。
可胸前环抱着的不是手，而是一对宝蓝色的翅膀。
原来自己现在真不是人。
姜昭变成了一只蝴蝶。
她打趣自己的同时，没有忘记为了攻略沈确，要多多了解他的过去。
她扇动翅膀飞入了宫殿。
王美人一袭束腰白裙，手中捧着一碗面，向烈日炎炎下站着的孩子笑道：“过来。”
沈确此时看上去已有七八岁了，他满头大汗，小脸通红，嘴唇晒得干裂，有丝丝血迹。
见自己可以走到阴凉处，脚步轻快起来，扬起嘴角，高兴喊道：“娘。”
“啪”
沈确脸上留下了一个红肿的掌印。
王美人一改刚刚的温柔，面目扭曲道：“贱种。”
“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你娘是皇后那个贱货。除了有外人的时候，否则别让我听到你叫我娘。”
沈确眼中闪过一丝暴戾，又马上隐去。
他乖巧地点了点头，露出可爱的笑容，讨好王美人。
王美人揉了揉沈确的脸蛋，将手中的长寿面递到了沈确的面前，笑道：“三天没吃东西了，饿坏了吧。今日是你的生辰，娘特意下厨给你煮的长寿面。”
姜昭心中怒骂：三天，这不纯纯虐待儿童吗？
而且那长寿面里面黄黄的是什么，黑暗料理吗？
沈确淡淡看了看碗中的花生屑。
他知道自己每次吃这东西都会浑身发痒，可若不吃又是一顿毒打。
饿了三天的沈确犹豫了一瞬，狼吞虎咽地将面咽了下去。
王美人柔柔一笑：“真乖，阿楚最喜欢吃娘做的花生面了。”
不一会，沈确浑身起了红疹子，晕乎乎地撞在了一旁的浪漫柱上。
王美人睨了眼倒在地上的孩子，对身后的人淡淡道：“送去给皇后娘娘吧。”
贴身丫鬟道：“小主，送去若是被发现皇后发现了他身上的伤，会不会……”
王美人轻蔑一笑：“皇后这会正着急她的宝贝大皇子呢，哪怕这贱种断了条腿，她都不会发现。”
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走了过来，拖着地上的沈确往外走去。
姜昭紧紧跟着，又来到了沈确出生那日的宫殿，又看到了那日的灰袍女道长。
不同的是，今日躺在床上的是一个身着锦缎的孱弱少年。
皇后娘娘眼中满是疼惜，握着他的手道：“熠儿再忍忍，很快就不疼了。”
婆子将沈确拖进来摆在了女道长的面前，随后向皇后禀报了什么。
姜昭躲在窗边，瞧着那个美艳又高贵的女人。
她把沈确带回来要干什么？
是大儿子要死了，所以准备认回沈确吗？
姜昭摇了摇脑袋。
不对，若是这样那两个婆子也不敢这样粗鲁地对待沈确了。
皇后朝女道长点了点头。
女道长屈膝跪下，从袖中取出一把独特的弯刀匕首。
匕首在红烛上掠了三下，随即扬手狠狠地扎向了躺在地上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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