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谁是你嫂子
咖啡馆的玻璃幕墙外，斜阳将余晖泼洒在临窗卡座上。
林艺抬手将墨镜推到发顶，露出泛着血丝的眼睛。
五点零七分，何知许推门而入时带起一阵穿堂风，吹散了她鬓角碎发。
几日没见见，他仍穿着那件灰蓝色亚麻衬衫，金丝眼镜后淡漠的眉眼像是博物馆里的青铜器，裹着层经年不化的霜。
“你倒是准时。”何知许落座时将木盒轻放在咖啡渍斑驳的桌面上，目光扫过她漆黑的羊绒大衣，“穿成这样，不知道的以为来参加葬礼。”
“本就是来收殓旧物的。“林艺指尖点在木盒浮雕的并蒂莲纹上，“物归原主，我们两清。”
骨节分明的手掌突然压住盒盖。何知许倾身时，松木香混着油画颜料的气息扑面而来：“非要这么绝情？麦麦昨天还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家？“林艺短促地笑出声，腕间银链撞在玻璃杯上叮当作响，“三年前你把我的镯子套在周蕴手腕上时，那个家就死了。”
瓷杯在托盘上发出刺耳摩擦声。何知许眉心褶皱深了几分：“我说过多少次，阿蕴是妹妹，阿蕴的腿是因我受伤。她不过是借镯子当画展灵感……”
“所以我的传家宝就成了你赎罪的祭品？“林艺猛地掀开盒盖。
翡翠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蓝光，内圈本该镌刻林家徽记的位置，现在却空空如也。
空气骤然凝固。何知许喉结滚动两下：“这只是暂借…….”
“啪！”玉镯在地砖上迸裂成三截。林艺攥着手机的手指节发白：“这可不是普通的藏品，是我外婆世代传下来……内圈有我外祖父亲刻的暗纹。需要我调取当年鉴定证书吗？”
碎玉飞溅到何知许皮鞋边，他条件反射般缩回脚，这个动作让林艺瞳孔微缩——当年画廊失火，他就是这样护着周蕴躲开坠落的画框。
“三天。“她抓起手包起身，黑色裙摆扫过满地狼藉，“告诉你的缪斯女神，要么还回真品，要么等着收法院传票。”
“非要闹到人尽皆知？”何知许突然扣住她手腕，冰凉的触感顺着动脉窜上心脏，“阿蕴要在荣京办回顾展，这时候传出官司......”
林艺甩开桎梏，墨镜重新掩住泛红的眼尾：“何先生，需要我提醒您《婚姻法》第四十七条吗？”她踩过翡翠碎片走向门口，忽然回眸轻笑：“对了，周小姐摔碎的那尊大卫像，碎片还收在我律师的保险柜里。”
玻璃门开合间，最后一线夕阳被暮色吞噬。
何知许怔怔望着侍应生清扫玉屑，碎渣在金属簸箕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像极了去年前暴雨夜，厨房传来的瓷器碎裂声。
……
咖啡馆二楼的监控室内，韩云洲盯着屏幕里晃动的身影。水晶烟灰缸边沿积了层薄灰——他在这里坐了一下午，连林艺摔碎翡翠镯的脆响都听得真切。
“韩总，何知许的车刚离开地库。”严森推门而入，黑色西装沾着夜露，“他带着那个姓周的养女，说是要为《星河坠落》竞拍。“
韩云洲指尖叩击实木桌面的节奏突然停滞。监控画面里，林艺后颈那颗朱砂痣在暖光下红得刺眼。
“小艺的东西不可能是赝品。”他扯松领带，喉结在阴影里滚动，“真货八成还在那个养女身上，今晚就派人去金城取。”
严森会意点头：“明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玻璃幕墙映出韩云洲冷笑的轮廓。
某个展厅里，何知许正对媒体侃侃而谈艺术投资，殊不知林艺就是画家云艺的真相。
若让他知道这幅星空图是林艺用他们定情那夜的银河所作......韩云洲扯下百叶窗，将楼下喧闹尽数隔绝。
碎玉声犹在耳畔。他先前丢失的女孩，他还能找回吗？
……
暮色渐沉，林烨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
后视镜里映着林艺苍白的侧脸，她攥着衣角的手背泛着青，指节几乎要戳破薄薄的皮肤。
“哥，走吧。“林艺忽然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她始终望着窗外，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林烨扫过后视镜，目光在她空荡荡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那个翡翠镯子终究没拿回来。
黑色SUV猛地调头，轮胎在地面擦出刺耳声响。林艺被惯性甩在座椅靠背上，还没回过神，就看到哥哥大步流星走向地库出口。她慌忙解开安全带，车外传来金属碰撞的闷响。
何知许的奔驰车头险险停在离林烨半米处，男人摇下车窗破口大骂：“找死啊！“话音未落就被揪着领子拖出驾驶座，后腰重重磕在引擎盖上。
“那个镯子呢？“林烨的拳头悬在对方鼻尖，“小艺十八岁生日戴到现在的镯子，你说好要还的！“
何知许的眼镜歪在脸上，突然嗤笑出声：“她自愿给的，现在又想要回去？林艺就是这么教你当疯狗的？“话音未落，下颌就挨了记林烨重拳，金丝眼镜飞出去砸在立柱上，镜片碎成蛛网。
“哥！“林艺下车急急追过来，看到何知许嘴角渗血的模样，下意识扶住。
轮椅滚动的轱辘声却先一步传来，周蕴裹着米色羊绒披肩，膝盖上摆着个丝绒首饰盒。
“嫂子别怪哥哥。“她仰起巴掌大的小脸，眼里汪着水光，“都是我要借镯子配找灵感，哥哥才...“她低眸道歉，“我拿错了，真不是故意的。这事不怪哥！“
林艺毫不犹豫地怼了回去：“谁是你嫂子！我们离婚了！慎言，周小姐！”
“演够了吗？”林烨扯松领带，腕表磕在奔驰车顶发出脆响，“小艺嫁给你七年，当牛做马七年，离婚什么都没要，就只要回婚前她戴的镯子而已！你竟然敢耍她……”话没说完就被何知许暴起扑倒，两个男人滚在水泥地上，拳头砸在肉体上的闷响惊起远处警报声。
周蕴突然尖叫着推轮椅撞过来：“要打就打我！“林烨侧身避开，却给了何知许可乘之机。男人抄起灭火器正要砸下，斜刺里伸来的手稳稳钳住他手腕。
“当“的一声，灭火器砸在地上。韩云洲单手插兜站在原地，黑色风衣下摆还在晃动。他漫不经心甩开何知许的手，对方踉跄着撞上立柱。
“韩...韩总？“何知许瞳孔骤缩。只是在视频里才见过的男人，此刻正用湿巾慢条斯理擦着手指。
警笛声由远及近，韩云洲突然从助理手里接过个扩音器：“劳驾让条道！“震耳欲聋的声响惊得围观人群纷纷后退。他转头朝林烨挑眉：“还不走？等着上头条？“
林艺这才发现哥哥颧骨破了道口子，血珠顺着下颌滴在衬衫上。她慌忙用袖口去擦，却被韩云洲递来的真丝手帕截住：“用这个。”男人声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羊绒大衣沾了血可不好洗。”
直到坐进韩云洲的宾利后座，林艺才发现手帕角绣着云纹暗纹，他听到他对着电话道：“保险箱打不开就直接带到荣京来！”
后视镜里，他冲震惊的林艺眨眨眼：“物归原主总要收点利息。“说话间，林烨突然闷哼一声。林艺转头看见哥哥正把什么东西塞进西装内袋——半截断裂的领带夹，沾着暗红血迹。
“哥！你手……”
“没事。“林烨把受伤的手藏到身后，目光掠过副驾驶的韩云洲，“今天多谢。不过你怎么恰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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