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爸爸和姑姑结婚该多好啊。
金城美术馆穹顶的玻璃幕墙折射出晦暗天光，林烨的迈巴赫碾过满地梧桐落叶时，林艺正盯着证券账户里跳动的数字。
屏幕冷光映得她侧脸苍白，睫毛在眼睑投下细密的阴影。
“哥，这是两千万。“她将手机递到驾驶座，“用你这些年偷偷转给我的钱做的投资。“
林氏集团继承人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腕间百达翡丽折射出冷芒。前方美术馆的玻璃幕墙像面照妖镜，映出他嘴角克制的弧度：“银行那边周转不过十天，何家那位前姑爷倒会挑时候回金城。“
林艺将羊绒围巾又裹紧些。昨夜何知许摔门而去的声响犹在耳畔，那个永远西装革履的男人终究没能从韩云洲手里求来画作。
她望着车窗外攒动的人头，艺术界新贵周蕴的巨幅海报悬在正门，轮椅上的女人穿着猩红高定礼服，与记忆中苍白怯懦的少女判若两人。
验票处忽然传来骚动。穿燕尾服的门童死死攥着烫金邀请函，盯着林艺的杏眼倏然睁大：“艺云老师！您《坠落星河》一举成名......“年轻人耳尖泛红，指节因激动泛白，“那年美院毕业展，我们全班都临摹过您的笔触……“
林烨不动声色将妹妹挡在身后，鎏金打火机在掌心转出冷光。
林艺轻轻按住兄长手臂，朝门童竖起食指：“今天只是普通观众。谢谢，还请保密。”她眼尾漾开许久未现的温软，仿佛还是当年画室晨光里执笔的少女。
展厅内浮动着松节油与沉水香交织的气息。
周蕴的《涅槃》系列被簇拥在中央展区，钴蓝与暗金在亚麻布上翻涌，却让林艺想起10年前初见时，蜷缩在何宅阁楼画石膏像的瘦弱女孩。那时周蕴调色盘里只有灰白，笔触里浸着药水味。
“东拼西凑的玩意儿。“林烨嗤笑，指尖划过展签上天文数字的标价，“布面综合材料？不如直说剽窃了Kippenberger的颓败感和Basquiat的涂鸦符号。“
人群忽然如红海分浪。周蕴的电动轮椅碾过深灰地毯，珍珠项链在她瓷白的颈间晃出冷光。“嫂子，也懂当代艺术？“她将邀请函轻飘飘扔给助理，猩红甲油点在林艺米色大衣前襟，“或者该称呼您......林小姐？“
林烨臂弯肌肉倏然绷紧。
林艺却向前半步，展厅顶灯在她眸中淬出琥珀色光斑：“周小姐的《涅槃V》很有趣，尤其是右下方那抹普鲁士蓝。“她声音清泠如碎玉，“让我想起达拉斯美术馆那幅《重生之翼》的修复记录——听说那位匿名藏家，最近在苏富比拍走了三幅何知许的旧藏？“
周蕴指尖猛地扣住轮椅扶手。空气骤然凝滞，直到策展人捧着香槟疾步而来。
“哥，那幅水彩。“她突然停在西侧廊柱前。泛黄宣纸上，金城旧街巷在春雨中洇开，晾衣绳上蓝布衫飘成风筝——正是她二十岁获金奖的《梅雨季》。展签标注着“匿名藏家借展“，拍卖日期却在她婚礼次日。
林烨掏出黑卡时，林艺按住他手腕：“该回家了。“玻璃幕墙外开始落雨，她望着自己画中氤氲的远山，“有些东西，强求不如怀念。“
美术馆顶层的贵宾室里，周蕴狠狠扯断珍珠项链。监控画面定格在林艺仰头看画的侧脸，晨光为她镀上十年前般的金边。“查清楚谁借展的那幅水彩。“她碾碎满地莹白，“我哥现在到哪了？”
……
金城12月的晚霞透过落地窗斜斜铺进客厅，何知许的西装上还沾着机场冷气残余的寒意，就被女儿撞了个满怀。
何麦麦赤脚踩在他皮鞋上，发间草莓发卡硌得他下巴生疼，像团温热的云朵在怀里扑腾，“爸爸！我学会用烤箱烤棉花糖啦！“
消毒水味突然刺入鼻腔，何知许望着玄关处散落的儿童雾化器，喉结动了动。
客厅角落里，林艺种的三色堇在空调风里簌簌摇晃，花盆下压着张泛黄的过敏源清单。
7“妈妈说她去海边看灯塔。“7岁女孩忽然退后半步，光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上，“可是姑姑说海边最脏了，有吃小孩的水母。“她绞着蕾丝裙摆的流苏，忽然把藏在背后的素描本亮出来，“爸爸看！我画的游乐园！“
画纸上歪歪扭扭的摩天轮旁，穿碎花裙的小人儿牵着穿西装的大人，角落里用荧光笔写着“姑姑干妈“。何知许指尖划过素描本边缘，发现页角全是被橡皮反复擦拭的痕迹。
“麦麦，“他蹲下来平视女儿，“妈妈给你布置的数学题做完了吗？“话音未落就暗骂自己蠢钝，果然看见女孩瞬间垮下的小脸。
“上个月住院的时候，妈妈让我在病床上背乘法表。“何麦麦踢掉毛绒拖鞋，光脚踩上沙发，“可是我看见护士姐姐手机里，别人家小孩生病都有冰淇淋吃。“她忽然抓起茶几上的芒果干，又在父亲骤然紧绷的神情里悻悻放下，“我想吃芒果干，可是妈妈都不让吃……“
何知许望着女儿手腕上未消的荨麻疹痕迹，想起林艺彻夜举着冰袋给孩子冷敷的模样。落地窗外暮色渐沉，将墙上的全家福镀成暗金色，照片里林艺搂着穿公主裙的女儿，指尖还沾着未洗净的药膏。
“其实游泳课......“他刚开口就被脆生生的童音截断。
“姑姑说会得中耳炎！“何麦麦忽然扑过来搂住他脖子，“爸爸我们去看姑姑好不好？她家阁楼有会说话的鹦鹉！“温热的呼吸喷在颈侧，“要是爸爸和姑姑结婚，我就能天天......“
“何麦麦！“何知许猛地站起，女儿踉跄后退时带翻了玻璃茶几。
过敏药瓶滚过地毯，在墙角林艺常坐的藤编摇椅旁停住。
他看见女儿瞬间泛红的眼眶，又想起离婚前林艺眼下的青黑，“妈妈每天都很忙，凌晨还在核对你的过敏食谱……”
楼梯口突然传来拖鞋踢踏声，刘蓉端着中药碗的身影截断了他的话头。
老人腕间翡翠镯子撞在瓷碗上叮当作响，“孩子懂什么？林艺让麦麦学游泳，那是因为麦麦从小体弱。周蕴非要打断！还说游泳威胁。“
何知许望着母亲旗袍领口别的白玉胸针——那是上个月庭聚会时林艺送的礼物——喉间突然泛起苦涩。
女儿正偷偷用鞋尖去够滚落的药瓶，暖黄色筒袜滑到脚踝，露出尚未消退的湿疹红痕。
暮色完全吞没了最后一丝霞光，何知许摸到西装内袋里冰凉的离婚证。
“妈，林艺不会回来了……”
此刻储藏室方向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何麦麦的尖叫随之炸响。
何知许冲过去时，看见女儿站在翻倒的储物架前，怀里紧紧搂着个蒙尘的粉色游泳圈。
碎玻璃碴间，林艺手写的《过敏应急手册》正摊开在“芒果过敏处置流程”那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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