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破局世家中,情路起风波
雨后的青苔攀着祠堂窗棂疯长,商悦盯着石阶缝隙里半融的镇魂符,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结痂的咬痕。
昨夜钟逸轩掌心血珠滚烫的温度仿佛还在皮肤上灼烧,而此刻晨雾里飘来的闲言碎语却冷得刺骨。
"听说那商姑娘在祠堂藏了厌胜之术的木偶......"
"可不是?自她来后钟家就没安生过......"
两个洒扫婆子抱着铜盆从月洞门匆匆走过,镶银盆沿在商悦脚边溅起泥水。
她弯腰捡起滚落脚边的青梅,发现果肉上赫然留着半枚齿痕——昨日林婉儿被拖走前咬碎的那颗毒果,此刻竟出现在她暂居的客院。
"钟家内宅的水,比护城河还深三分。"她将青梅裹进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耳畔忽而传来银铃轻响。
廊下转出个穿杏黄比甲的小丫鬟,手里捧着雕花漆盘,盘中胭脂膏子泛着诡异的暗红。
商悦瞳孔微缩,那抹红像极了刑部密档里记载的西域血蛊。
她正要上前,小丫鬟却像受惊的雀儿般钻进竹林,漆盘边沿垂落的流苏勾断几片竹叶,叶脉间渗出墨绿的汁液。
"商姑娘好兴致。"韩嬷嬷从垂花门转出来,乌木拐杖重重杵在青砖上,"老奴奉家主之命,请姑娘移步观云阁。"
八角亭里的茶烟被晨风吹得支离破碎,商悦望着石桌上并排摆开的五只青瓷盏,突然想起三日前在林婉儿妆奁暗格发现的胭脂虫粉。
每只茶盏边缘都沾着深浅不一的唇印,最右侧那盏沿口残留着淡紫色痕迹。
"老身就直说了。"韩嬷嬷枯瘦的手指划过茶盏,"今晨各房都在传,说姑娘用巫蛊之术惑了逸轩少爷的心智。"她忽然抓起商辰碰过的那盏茶,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盏底沉淀的朱砂,"就像当年......"
"就像当年大夫人暴毙前喝过的安神茶?"商悦突然出声,袖中暗藏的银针悄然探出半寸。
她记得钟逸轩醉酒时提过,那位出身将门的钟夫人,正是在生下嫡子当夜七窍流血而亡。
韩嬷嬷手背青筋暴起,茶盏"咔"地裂开细纹。
商悦趁机拂袖起身,绣鞋故意碾过亭角新移栽的夜来香:"烦请嬷嬷转告诸位,明日辰时,我会在藏书楼焚香祭奠大夫人在天之灵。"
暮色漫过飞檐时,商悦在铜镜前将乌发绾成堕马髻。
镜中映出窗外晃动的灯笼,七八个绮罗身影正往西跨院去,为首的黄衫少女鬓间金雀钗闪着冷光——那是林婉儿的表姐柳如霜。
"听说商姑娘要当众招魂?"柳如霜倚着门框轻笑,腕间翡翠镯子叮当作响,"要不要请白云观的道士来画符?
我认识个专破巫蛊的......"
"柳姑娘上月往城南送过三车陈米吧?"商悦突然转身,指尖银针挑开妆奁暗格,"米袋夹层里的紫云英花粉,泡茶喝可会让人浑身起红疹?"她望着对方瞬间惨白的脸,轻轻吹落针尖的淡紫色粉末,"明日之后,那批米会出现在城东粥棚。"
藏书楼的晨光被琉璃窗割碎成斑驳光影,商悦跪坐在蒲团上,面前香炉升起蛇形青烟。
当柳如霜带着各房女眷踏入时,她突然掀开供案上的锦缎——露出半截焦黑的槐木,木身上密密麻麻刻着北狄文字。
"这是......"
"这才是真正的厌胜之物。"商悦用银簪挑起木块,"诸位不妨闻闻这松脂味道——北狄雪山特有的千年冷杉,去年腊月才随贡品进京。"她目光扫过人群,果然看见某个戴白玉耳坠的妇人踉跄半步。
钟逸轩的声音突然从梁上传来:"冷杉脂遇热显形,姑母要不要看看木块在炭盆里的变化?"玄色衣摆掠过雕花梁柱,他手中火折子精准投入铜盆,木块遇火的刹那显出个"敏"字。
"钟如敏!"韩嬷嬷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原来是你偷换了大夫人的安神香!"
人群轰然炸开时,商悦悄悄退到阴影里。
她望着钟逸轩游刃有余地周旋在族老之间,忽然瞥见楼外闪过几道玄色身影——那是钟家暗卫独有的金丝蟒纹靴。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送来远处正厅隐约的杖击声,像是某种不祥的节拍。
钟逸轩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她耳际:"父亲提前结束南巡了。"他声音里带着商悦从未听过的紧绷,就像三年前那个雪夜,他抱着生母牌位跪在祠堂时的模样。
商悦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却触到半幅染血的丝绢。
展开来看,竟是半阙用胭脂写的绝命诗,字迹与林婉儿模仿的家主手书如出一辙。
"从柳如霜妆盒暗层找到的。"钟逸轩的呼吸扫过她颈侧,"但我觉得,这局棋刚开始。"
暮鼓传来时,藏书楼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商悦数着漏刻等了半盏茶时间,终于听到楼外传来十二声云板响——那是钟家召集全族议事的信号。
她理了理袖口新沾的香灰,突然发现本该别在襟口的珍珠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枚刻着钟氏族徽的玉哨。
钟逸轩的佩剑在鞘中发出低鸣,像极了北疆战场传来的狼嚎。
商悦将玉哨攥进掌心,望着廊下突然增多的持灯仆妇,忽然听见观云阁方向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那声音仿佛利刃劈开平静的水面,惊飞了钟楼顶端栖息的寒鸦。
青瓷盏碎在织金毯上的脆响惊醒了满室烛火,商悦看着主位上捻动翡翠念珠的钟二叔公,老人袖口银线绣的仙鹤正巧啄在她与钟逸轩交握的指节上。"轩哥儿可知,昨日大理寺来人问话?"紫檀案几被骨节敲得闷响,"北狄细作案牵扯的胭脂铺子,偏巧是这丫头赁过的。"
钟逸轩的拇指在她虎口重重一按,剑柄流苏扫过她腕间结痂的咬痕:"悦娘为护城河饥民筹措米粮时,叔公不是还赠过'仁善'匾额?"他玄色锦袍下的肌肉绷紧似弓弦,"那批陈米里的紫云英花粉,不如让刑部验验柳家车辙印?"
"胡闹!"主座东侧突然站起个戴金丝冠的中年人,商悦认出这是掌管钟家漕运的七堂叔。
他腰间玉带扣上的鹰隼纹闪过寒光:"你父亲的书信昨夜就到了,轩哥儿若还认这个家主——"染着丹蔻的指甲突然指向商悦,"就让这来历不明的丫头去慈云庵清修!"
商悦感觉钟逸轩掌心沁出冷汗。
佛龛前盘旋的香烟突然扭曲成诡异的蛇形,她望着供案上那盏为祭奠大夫人供的莲花灯,灯油里浮着的朱砂竟与林婉儿妆奁暗格里的胭脂虫粉如出一辙。
"悦娘告退。"她突然抽手,堕马髻上的珍珠步摇扫过钟逸轩的下颌。
转身时腰封暗袋里的玉哨硌得肋骨生疼,那是昨夜藏书楼混乱时他塞进她掌心的。
廊下守着的六个玄衣侍卫同时按剑,她却径直走向东南角的月洞门——三日前韩嬷嬷带她走过的浣纱池小径,此刻正漫着诡异的铁锈味。
戌时的更鼓混着雷声滚过屋脊时,商悦已站在西跨院荒废的佛堂前。
半截残烛映出门楣上褪色的《心经》,她摸到经文字迹间细若发丝的刻痕——"戊寅年三月初七,子时三刻"。
这正是大夫人暴毙前三日。
蛛网密布的供桌突然发出机括转动的轻响,商悦闪身躲到垂落的经幡后。
月光漏过破瓦照在突然移位的观音像上,露出墙缝里半截乌木匣。
匣中泛黄的信笺刚触到空气便渗出紫痕,竟是刑部密档记载过的"墨里藏花"——用雪山紫堇汁液书写的密信,遇热方显。
"商姑娘好手段。"柳如霜的声音混着环佩叮当从门槛传来,"只是这佛堂走水的话..."她身后四个壮仆手持火把步步逼近,"畏罪自焚倒也干净。"
商悦突然掀翻供桌上的香炉,陈年香灰扑灭火把的刹那,观音像手中的玉净瓶突然射出三支铁矢。
趁乱摸到匣底凸起的莲花纹,佛龛后的暗门应声而开。
她攥着沾满香灰的信笺滚进密道时,听见柳如霜的尖叫混着机括闭合的闷响。
子时的梆子声惊醒荷塘蛙鸣,商悦望着韩嬷嬷烹茶的手。
老妇人将滚水注入盛着密信的青瓷碗,紫堇汁液遇热显出的北狄文字逐渐扭曲,最终化作大周官驿特有的火漆印纹。"这是..."韩嬷嬷的银匙突然打翻茶筅,"家主南巡时用的私印!"
暴雨冲刷着议事厅的琉璃瓦,商悦看着族老们传阅复原的信件。
七堂叔的金丝冠歪斜着,突然指着她腰间的玉哨:"此物怎会在你..."话音未落,正厅大门轰然洞开,十二盏写着"钟"字的琉璃灯映出雨中身影。
钟逸轩的剑穗滴着水,身后跟着的暗卫抬着三口蒙着油布的箱子。
他指尖抚过商悦襟前新别的珍珠扣——那本是昨夜藏书楼遗失的,此刻却沾着南海特有的砗磲粉。
"父亲送来的海防图,"他声音清朗如碎玉,"倒是与悦娘找到的信件颇为投缘。"暗卫突然掀开油布,箱中北狄弯刀上的狼头纹,正与信上火漆印的缺口严丝合缝。
商悦在满室抽气声中望向廊外,暴雨在青石板上汇成蜿蜒的符咒。
韩嬷嬷递来的姜茶腾起的热气里,她看见钟逸轩用染血的丝绢缠紧剑柄——那方昨夜藏书楼找到的、写着绝命诗的丝绢,此刻浸透的分明是南海特产的靛蓝染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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