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惊觉阴谋影,孤身勇应对
寅时的梆子声还未散尽,钟府西北角的柴扉便被急促叩响。
商悦捏着绣绷的手指骤然收紧,银针在素绢上划出半道裂痕——昨夜浮现在宣纸上的密道图示,此刻正与她袖中桑皮纸的褶皱纹路严丝合缝。
"商姑娘得罪了。"四个粗使婆子鱼贯而入,为首的韩嬷嬷绣鞋尖刃纹沾着晨露,在青砖上拖出暗红水痕,"三小姐的鎏金点翠簪不翼而飞,偏生有人瞧见黑影往这院里来。"
铜盆里的洗脸水尚泛涟漪,商悦已瞥见妆奁暗格微启的缝隙。
她按住腕间突然发烫的同心绳结,在婆子们翻找床褥时悄然将翡翠簪插入梁柱裂缝——昨日守宫藏身之处簌簌落下几片青鳞。
"这是什么!"林婉儿娇喝声自屏风后炸响,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捏着枚鎏金簪子,"我道是哪个眼皮子浅的,原是商姑娘缺脂粉钱。"她发间九鸾钗随冷笑轻颤,垂落的流苏正巧遮住颈间未消的蛊纹。
商悦后退半步踩住地上松烟墨痕,昨夜泼洒的墨迹竟在晨曦中凝成半幅人脸。
她弯腰拾起绣篮里的金剪,刀刃映出林婉儿侍女鬓角的守宫砂——那抹朱红边缘泛着与剑穗相同的幽蓝。
"这簪头镶的可是南海珠?"商悦突然用剪尖挑开簪身缠丝,露出内里暗褐斑纹,"听闻林小姐素畏寒,怎的贴身之物会沾着苗疆火蚁的尸粉?"她腕间红绳倏地绷直,将案上凉透的百果酿推倒在鎏金簪面,酒液遇粉竟腾起青烟。
人群骚动间,钟逸轩的玄铁剑鞘破风而来,堪堪斩断欲卷走证物的绸带。
他月白锦袍下隐约透出密道图示的墨痕,剑穗新换的玉珏与商悦耳坠撞出清越声响:"婉儿妹妹的鎏金簪既在库房登记造册,何不取来账册比对暗记?"
林婉儿绞着帕子的指节泛白,忽将茶盏掷向檐下鸟笼。
受惊的绿鹦鹉扑棱着喊出句苗疆俚语,商悦腕间红绳应声裂开三股,其中一缕悄无声息缠上韩嬷嬷的鞋刃。
暮色初临时,商悦独坐枯井边梳理染血的桑皮纸。
井水倒映的工尺谱被晚风揉皱,某个音符突然与晨间鹦鹉的啼叫重合。
她将纸页浸入井中,遇水的墨迹竟顺着青苔攀成箭头,直指东墙紫藤花瀑后的青砖——正是昨夜被林婉儿裙摆遮盖的图腾方砖。
更鼓声里,商悦抚过翡翠簪新现的蜂纹。
白日被酒液腐蚀的鎏金簪静静躺在妆奁暗格,与母亲留下的半枚情蛊银锁碰出细碎呜咽。
瓦当上的守宫不知何时归来,尾尖在月华中拖出蜿蜒光痕,依稀是密道图示缺失的东南角。
暮色在青砖上洇开最后一缕金边时,商悦将染血的桑皮纸叠成三寸见方。
井水倒映的残阳忽然晃过几点碎金——那是白日里翡翠簪在梁柱裂缝折射的光斑,此刻竟与守宫尾尖的磷粉遥相呼应。
"姑娘仔细着凉。"韩嬷嬷的声音从月洞门外传来,却比晨间少了三分厉色。
她手中提着的琉璃灯掠过墙角,照见几枚嵌在苔藓里的脚印。
商悦垂眸将发间银簪转了个方向,簪头镂空的蜂巢纹路正巧笼住那片残缺的鞋印。
三更梆子敲到第二响,商悦突然从妆奁暗格里摸出块松烟墨。
墨锭侧面沾着暗红胭脂——是昨日林婉儿侍女碰翻脂粉匣时溅上的。
她将墨块浸入晨露未干的砚台,墨汁竟沿着檀木纹路游出蜿蜒细线,最终在窗棂格心凝成半枚鞋印。
"东南向的缠枝莲纹,鞋尖缀两颗珊瑚米珠。"商悦用银针挑开绣帘,月光正好将廊下青砖照得雪亮。
七步外的美人蕉叶底,两粒米珠正卡在砖缝里泛着幽光。
她想起三日前林婉儿带着新制的绣鞋来显摆,那鞋面上振翅欲飞的青鸾,用的正是这种产自岭南的珊瑚米珠。
晨雾未散时,商悦已循着米珠踪迹摸到西跨院。
庑房檐角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她腕间红绳应声收紧,将藏在袖中的翡翠簪推出半寸。
簪头蜂纹在曦光中忽然活过来似的,振翅指向东南角那扇糊着茜纱的窗——窗纸上正映着个往发间插鎏金簪的影子。
"芸香姑娘的守宫砂倒是特别。"商悦的声音惊得窗内人影猛颤,鎏金簪当啷掉进妆匣。
她倚着门框轻抚腕间红绳,看着林婉儿的贴身侍女慌乱地扯袖口,"寻常守宫砂用朱砂与露水调制,你这抹红里怎的掺了苗疆火蚁的鳞粉?"
铜镜前的少女猛然转身,鬓间鎏金步摇甩出串冰裂纹。
商悦却已闪身至妆台前,指尖捏着片沾了胭脂的桑皮纸:"前日卯时三刻,你在东厨后巷留下的脚印,可比这鎏金簪上的南海珠更经得起推敲。"
日上三竿时,正厅的八仙过海屏风后已聚了半府的人。
林婉儿绞着湘妃竹纹的帕子冷笑:"凭几个脚印就想污人清白?"她发间新换的累丝金凤衔着东珠,垂落的璎珞却遮不住颈间蛊纹的焦黑痕迹。
商悦不紧不慢展开浸过井水的桑皮纸,墨迹遇光竟在青砖上投出缩小的钟府立体图。
她将翡翠簪点在东北角的库房位置,蜂纹突然离簪而出,在空中织成张闪着磷光的蛛网:"芸香姑娘鞋底沾的墨鱼骨粉,可是库房防虫的特制香料?"
人群嗡地炸开,韩嬷嬷突然上前掀开芸香的裙裾。
侍女鞋帮处沾着的靛蓝粉末簌簌而落,正与桑皮纸投影中库房标记的色块如出一辙。
钟逸轩的剑鞘适时挑开鎏金簪暗扣,露出内里刻着的苗文咒语:"这咒术需用至亲之血喂养蛊虫,婉儿妹妹不妨解释下颈间蛊纹的来历?"
林婉儿手中的茶盏突然炸裂,飞溅的瓷片划破她精心描绘的黛眉。
商悦腕间红绳却突然绷直,将正要悄悄退场的芸香拽到人前。
她拾起地上的碎瓷,在阳光下照出内侧暗红的纹路:"这汝窑茶盏烧制时掺了情蛊灰烬,林小姐每日用它饮茶,难怪能操纵芸香姑娘的守宫砂。"
暮色漫过飞檐时,商悦独坐在紫藤花瀑下擦拭翡翠簪。
花影里忽然飘来半片烧焦的桑皮纸,上面残留的墨迹隐约是个"谣"字。
她将簪子插入青砖裂缝,蜂纹竟顺着砖缝游出丈余,最终停在林婉儿闺阁窗下的石灯笼旁。
更鼓声中,商悦摸到石灯笼底座新添的刻痕。
指尖抚过三道交错的划痕时,瓦当上的守宫突然发出尖利嘶鸣。
她抬头望见林婉儿窗内晃动的剪影——那执剪裁纸的手势,分明是在撕某种人形纸偶。
子时的露水沾湿商悦的绣鞋,她站在东墙下望着紫藤花穗在月华中泛出诡谲的蓝光。
白日里被蜂纹标记的青砖突然错开半寸,露出底下空心的夹层。
夹层里躺着半幅烧焦的工尺谱,残存的音符竟与西市说书人常哼的坊间小调重合。
商悦将工尺谱浸入井水,墨迹却反常地浮在水面不散。
她忽然想起晨间芸香打翻的胭脂盒——那抹异常鲜艳的朱红,此刻正在水纹中化开,渐渐凝成个张着嘴的妇人轮廓。
夜风掠过井口时,似乎捎来了遥远街巷间的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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