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陛下，倘若民心丧失，何以再稳国基？
和坤和魏忠贤渐行渐远，华英宫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陆渊懒洋洋地倚靠在雕花椅背上，双手交叠在腹部，眼睛半闭。
以和坤的机灵劲，想必绝不会错过这个能与之结交的好机会。
嘿嘿。
无论何时何地，都给自己身边埋一颗雷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就在这时，李婉蓉轻轻地走出屏风后，步伐轻柔。
其面容依旧温婉，但眉宇间却带着几分忧虑。
方才。
她可是在屏风后面，将陆渊的布置听得一清二楚。
虽说，她明白，陛下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来试图推动他所设想的局势。
李婉蓉轻步走到陆渊身旁，低头轻轻为其揉捏肩膀。
然而，她内心的忧虑，却如同浓雾般挥之不去。
终于，她忍不住缓缓开口，
“陛下，方才的布置，臣妾虽知陛下心思深远，意图独到，然……”
“这其中的风险，实在不小。”
她稍微停顿，微微低下头，试图将自己的言辞更加谨慎地表达，
“流民聚集，若稍有失控，恐怕会引发民心惶恐。”
“若有煽动之人，便会化为祸端。”
“陛下如此一手布置，岂不是将整个京城推向了风口浪尖？”
见陆渊没有开口，李婉蓉轻轻叹了一口气。
方才陛下召见和坤之时，不仅没有遣退自己，而是让自己于屏风后默默聆听。
足以说明，陛下存着对自己考教的心思。
虽说自己并不能改变圣上的决断。
但既然作为考教，她自然是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的。
她轻声继续道，
“予虽学识浅薄，不懂朝政，但也知道若局势失控，流民成群，恐生难以预料之大乱，后果……或许陛下未曾深思。”
陆渊微微睁开眸子，眼中透出一丝淡然，静静地望着她，目光清澈如水。
他略微挑起嘴角，嘴边浮现出一抹轻佻的笑容。
看看！
就连李婉蓉都知道，朕一旦这么做了，流民便压不住了！
他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爱妃继续说。”
李婉蓉心中一紧，深知自己所担忧的并非空穴来风。
她缓缓开口，语气更显慎重，
“即便陛下所图深远，意图高远，然此策未免过于冒险。”
“若事不如人意，恐怕难以收拾残局。”
“倘若民心丧失，何以再稳国基？”
“陛下，是否可行更为稳妥之法，既保国运之安稳，又能确保流民不受迁徙之苦，还能使陛下之远图得以实现？”
李婉蓉终于停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认真且期盼。
陆渊抬头，目光从她那忧虑的脸庞移开，轻轻地放松了姿势，静静地看着她。
待其话语的结束，陆渊缓缓起身，微微走向窗前。
片刻之后，他才开口，
“蓉妃。”
“你所忧虑朕明白。”
“但你可知，这一旦成了灾民，可就不再是人了啊……”
李婉蓉心中微微一震，显然没有预料到陛下竟然会说出这等话语。
古往今来，饶是那些昏庸无能的帝王。
也总是挂着“爱民如子”的旗号。
如何能轻易将百姓的疾苦当作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但此时，眼前的陆渊，却似乎无所顾忌地摒弃了这层道德的面纱。
“可是，陛下……”
李婉蓉声音有些哽咽，尽管她努力控制，但还是难掩心中的不安，
“百姓为国基，若以此为代价，恐怕得不偿失。”
陆渊的目光再次转向她，眼中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但那笑意中却无一丝温度。
“蓉妃，你太过忧虑了。”
“若百姓能顺利安定，朕又何尝愿看他们受苦？”
“但国运如此，非得如此一次不可。”
“为了大计，朕终究是要做些‘取舍’。”
李婉蓉微微低下头，
“陛下，若真如您所言，所有的牺牲，都是为了大计。”
“予便只恳请陛下，再三思量！”
“以陛下之智慧，定能找到一个更好的方法，让流民不致痛苦，又能实现您心中的目标。”
陆渊凝视着她片刻，眼中闪过一抹赞赏。
多好的女子。
只可惜，朕注定是要成为亡国之君的人。
待朕成就仙帝之位，便叫那些枉死百姓起死回生！
他伸手轻轻抚了抚李婉蓉的肩膀，语气温和了些，
“蓉妃，你之心意朕心中有数。”
若不是赵锆那几个混球不争气。
朕又怎会做这些丧良心的事？
“不过，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完美方案，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更大的目标。”
旋即。
陆渊叹了口气，眼中的惋惜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满是坚定，
“也许你未必能理解，但朕必须坚持。”
“好了，朕还有政务要处理，爱妃先行歇息吧。”
话音落下，陆渊便起身朝着室外走去。
若是再待下去，他真怕自己的腰子受不住。
看着陆渊那消瘦的背影，李婉蓉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明明本是一个有着雄图伟略的帝王。
却因为时局的缘故，不得不背负着无数人的期望与压力。
虽然表面上风光无限，但实际上，恐怕早已被这条孤独的路，折磨得精疲力尽了吧？
她轻轻咬了咬唇，默默站在那里，望着陆渊离去的背影，心中复杂的情感愈发难以言喻。
她深知，陛下之所以做出这些决策，并非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大夏的基业，关乎着数千万百姓的未来。
而他，作为天子，他必须为这片大地的安宁与繁荣，做出艰难的选择。
然而，这其中的牺牲，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最为清楚。
李婉蓉轻轻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低声唤道，
“兰儿，取笔墨来。”
话音刚落。
宫门轻轻一响，侍女小兰悄然步入。
继而转身去桌旁，拿起那一套精致的笔墨纸砚，恭敬地递到李婉蓉面前。
李婉蓉接过笔墨，手指微微一顿。
不过稍许，她便轻轻按下笔尖，开始在白纸上行书。
【镇国侯府
【敬启父亲大人：
微臣李婉蓉，恭祝父亲安康。
近日，陟罚臧否，事关国运，恳请父亲明察。
天颜如朝，日月无私，亦如当今陛下。
虽时局动荡，然其治国理政，非外界所传的昏聩无能，实乃神威盖世，深谋远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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