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此局并非陛下所愿，乃是……
林素音有些疑惑。
明明上面说，因为年岁久远，已经不可查证。
那为何又会在此处提及家书？
既然想不明白，只要看下去，便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庭廷吾儿亲启：
夜深月冷，烛火摇曳，为父伏案提笔，心绪万千。
今日听闻你在北疆承蒙陛下称赞，为父甚慰。
此信或是为父与你最后的交谈。
字字句句，皆为父之肺腑之言，望汝珍之。】
随着内容逐渐展开，父亲林怀恩，伏案写信的模样，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
【今日朝局动荡，陛下虽率军征战北疆，却因故未能速返京城。
京中局势愈发凶险，誉王野心昭然若揭。
其谋逆之心早已显露无疑，竟屡次登门威逼为父随其同谋。
为父恨不能一剑断之，奈何庙堂之争，远非匹夫之勇所能解决。】
林素音的呼吸猛然一滞，指尖已然发白。
其目光停留在“誉王”二字上，只是瞬间，脑海中便翻涌起千百个年头。
“十三年前，誉王就已经有了狼子野心？”
她定了定神，继续往下读，
【吾儿，为父从未有过苟且之心，亦从未忘记为臣之本分。
誉王虽施以威逼利诱，以汝母与汝妹之安危相要挟。
为父心中虽痛如刀绞，然一念之间，已然决断。
陛下无法回京，京中权臣多已动摇。
此时若无人为陛下争得一线生机，大夏江山，恐将不保。
为父既不能救国于危难，唯能以自身一门血躯，换得陛下安稳江山。
吾儿，为父虽不才，却无愧于林家祖宗，无愧于大夏社稷。
然，汝需记住，林府忠于陛下，忠于大夏，至死不悔！
若汝日后听闻为父噩耗，莫要悲痛过度，更不可怨责陛下。
陛下深明大义，仁厚待臣，此局并非陛下所愿，而是为父之决意。】
【汝母已然年迈，但汝妹素音尚且年幼。
为父已暗中安排，护素音暂避府外，她性子聪慧，为父相信定能安然无虞。
吾儿，汝乃兄长，自当铭记兄长之责。
日后定要好生扶持素音，使其能安然度世，不负林府忠烈之名。
吾儿，若事不可为，汝须速速护素音远走他乡，隐姓埋名，以求生存。
汝当切记，汝虽为人子，亦是林家男儿，吾愿汝怀忠于心，光耀门庭。
吾儿，世间万事皆有因果，切莫因愤怒行险。
若有来生，为父仍愿与汝再叙父子之情。
今生已然无悔，唯盼汝等安康，平安度世。
怀恩顿首泣书。
洪历十五年，三月十五日夜】
非陛下所愿？
林素音的眼眸骤然收紧，目光死死盯着那行字，心中翻涌起滔天巨浪。
她的手指紧攥着卷宗，力道之大，甚至将纸张捏出褶皱。
原来。
当年所发生的一切，并非先帝的意愿……
脑海中那些久远的记忆开始如潮水般涌现。
父亲沉稳的声音、母亲温柔的叮咛、兄长鼓励的笑容。
林府上下那时的宁静与幸福，仿佛就在昨日。
林素音闭上眼。
脑海中那些被深埋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
十三年前，血色黄昏。
誉王亲自来到林府，将年幼的自己从藏身之处揪出。
她拼命挣扎，却被几名甲士死死压住。
小小的她，根本无力反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家中庭院血流成河。
誉王俯视着她，恰如望着一只丧家之犬，
“素音，你可看清楚了？”
他一边说，一边挥手让人掀开那片堆叠的尸体。
自己的父亲，林怀恩，就倒在其中。
誉王脸色平静，
“林怀恩谋逆，陛下震怒，下旨满门抄斩。”
“本王私下与怀恩兄相交莫逆，念他往日情谊，今日便违背圣名，饶你一命。”
一时间。
林素音只觉得天旋地转。
其目光在父亲的尸体，与誉王之间来回徘徊。
誉王的身影被落日拉得修长。
锦衣形成的阴影，笼罩在林素音瘦小的身躯上。
犹如一只巨大的猛禽，正盯住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鸡。
他缓缓蹲下身，平视着她。
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如同在哄一只受伤的小猫，
“素音，林府已灭，你无处可去。”
林素音抬起头，任由泪水在脸颊上蜿蜒而下。
她想不明白。
明明父亲一心忠君爱国。
可为何会落得这般下场？
见少女只是垂泪不语，誉王伸出手，轻柔地替其拭去眼角的泪水，
“跟着本王吧，本王会护你周全。”
原本被他视为救命稻草的声音。
如今看来，却是将绝望中的她，引入深渊的毒蛇！
林素音拳头攥紧，任由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即使浑身的颤抖，与心灵上的痛苦几乎将她压垮。
可她仍死死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林素音抬起那双满是泪痕的小脸，
“能报仇吗？”
誉王微微怔了一下，旋即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女，
“只要你听从本王，自然可以。”
……
林素音喃喃自语，目光死死盯着那封信上的字迹。
父亲的字，她怎会不认得？
然而，模仿字迹并非难事。
可问题在于。
这卷宗中关于自己的内容，详尽到令人发指！
里面的内容详细到连她做过的小事、说过的话。
甚至是，某年某月某日的细微动作。
都一一写在其中！
“谁会费尽心思，伪造这样详尽的调查？”
林素音越是阅读卷宗，越是觉得呼吸急促。
其中不仅提到了父亲当年如何与誉王发生争执。
还细致地记载了，誉王以妻女性命相要挟的内容。
而更让她震撼的是。
除了这些内容，竟然还有多名曾为林府效命的家仆，以及誉王府中家仆的证词！
“这……怎么可能？”
林素音此刻已经无法再继续保持冷静。
她不敢再往下想。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
那就意味着。
她过去对先帝十三年的仇恨，以及对陆渊的仇恨……
很可能是一场巨大的误解！
“不可能！”
“这些都不是真的！”
林素音咬紧牙关。
可这些记录，这些佐证，层层叠叠地包围着她。
让其根本无法逃避，也无法反驳，
“这些都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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