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 密道

等我们重新回到铜人村的时候，整个村子已经是一片火海了。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俨然当初我最后看到虞家庄的样子，心中不禁一阵迷惘，怔怔地呆在当地。

“喂，菜籽油，别动不动发呆呀！这帮孙子真狠，害了人家的命不说，连人家祖祖辈辈留下的基业也一并糟蹋了，可恨！”小萝莉一边愤愤不平地骂着，一边想找火势小的地方冲进村子，但一次次都失败了，“果然是那些匪兵干得好事，汽油、火药、信号弹、燃烧弹什么都有，这火太太了，根本冲不进去，就算进去了也是个死！”

我看着大家全都被火光映红的脸，背上的小雨早就哭得跟泪人似的，喊着不要村被烧光了，我这时根本顾不上她，只得随口安慰了她几句就问李璇和小萝莉现在该怎么办。

“里面有人！”一直沉默不语的李璇忽然指了指村子深处。

我心里吃了一惊，连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在村子的一处街道上，隐约有个士兵模样的人影在地上翻滚着，试图扑灭身上的火，耳边剧烈的燃烧声中似乎夹杂着些他的哀嚎。

这怎么回事？难道，真像小萝莉说的那样，这些全都不过是炮灰兵？我有些不敢往下想了，几千村民加上几千士兵……到底是什么利益，是谁，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泯灭人性的事来。

“我去看看！”

李璇语气平静地说了这么一句，从剑匣中抽出长剑，迎面劈出一剑，剑风所至，冲天的火焰便倏然分开一线，她毫不犹豫地便纵身跃了进去。

火势越烧越旺，我一边不断地向后退着，一边目光死死地盯着李璇消失的地方，心中只盼望她快些出来。我眼中的余光看到小萝莉也不似之前轻松，脸色凝重。虽然就在前不久，李璇刚刚在大家面前展现了一番以剑辟焰之术，让人大开眼界，但此刻整个村子所燃烧起的巨焰，又岂是小小的一部轿车所能比的。

就在大家心急如焚的等待中，李璇左手拎着一人，右手的长剑化作一团濛濛的白雾，迅捷无比从眼前的火海中冲了出来，一连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扑灭那人身上的余火。

李璇这次可没之前那般潇洒自如，长发和衣服都有被燃烧的痕迹，显得有些狼狈，但在我眼里，她却像天神一般高大。

我看她手里那名士兵的时候，他已经是气息奄奄了，整个人几乎都成了一块焦炭，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我看向小萝莉，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示意我要问什么就问吧。

我心中本来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他，但看到他这个样子的时候，心中莫名地一痛，什么都没有问。我不想打扰他这临死前的片刻安宁。

“轰！”

就在这时，头顶忽然一声炸雷，紧接着便是一道闪电，将大家从沉默中惊醒。

“要下雨了！”小雨这时止住了哭声，忽然说了一句。

让人惊奇的是小雨的话就像神旨一般，话音甫落，猛地便狂风大作，就在大家狼狈地躲闪着大风吹散的余焰，黄豆般大小的雨点就“噼哩啪啦”地狂倒下来。燔暑灼烧之气顿时减弱了数分。

这场雨来得又急又猛，很快就成了瓢泼大雨，我们全都成了落汤鸡。李璇救出的那人被雨水的湿寒之气一激，竟然呻吟出声，挣扎着像是想要说什么。

我连忙扶起他，用身体勉强替他挡风雨，俯身侧耳放在他的唇边，轻声问他想要说什么。他却猛地张大了嘴，焦炭般的黑脸上露出两排白色的牙齿，像要择人而噬，在闪电的夜中，愈加显得阴森恐怖。

我大吃一惊，猛地一把将他推到地上，他的两只手无意识地在空中乱舞，牙齿格格作响，喉咙里发出“荷荷荷”的怪声，口里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终于，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充满了痛苦的凄厉，整个“卟嗵”一声伏在地上的泥水中，就此一动不动。

暴雨如注，冲刷着他身上的的焦灰，逐渐露出像腐烂的水果那般的暗红色皮肤，看着特别吓人。

“他的脖子！”小萝莉惊呼了一声。

我心有余悸地看去，就见她的后颈处在经过雨水的清洗后，露出了一只深不见底的黑洞。小洞差不多有一指粗，直接截断了他的气管，难怪他想说却说不出话来。

他的身上满是跌爬滚打的伤痕，看得出来他在受到后颈处一指穿喉的致命伤后并未立即死去，而是一路跌跌撞撞地拼死逃跑。我心中一动，问李璇是在哪里发现这个人的。她说是在荒宅门口的街道上，当时正向村外的方向奔来，只是已经力竭倒地了。

我又问她整个村子的情况，她摇了摇头，说没有看到人，全是一片火海，在看看到这个人后她不敢耽搁，立即就带他逃了出来。

我看着天空依旧下个不停地暴雨，眼前的大火已经被雨水熄灭，但满目只剩下一片片废墟，早已不复村子往日的模样。

照常这时天应该已经亮了，但因为下雨的缘故，天空阴沉沉的，所以整个天地依旧是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虽然已是六月天，但大雨淋得我全身湿透，还是冷得一直在发抖。我咬紧牙，脱下自己的外套，拧了拧上面的水，然后紧紧地裹在瑟瑟发抖的小雨身上。因为雨声太大，我只得朝所有人大喊着说：“我们去荒宅那边看看！”

我以前的身体很弱，像经过这样大暑大湿的刺激，早就头晕眼花，高烧不退了，但此时的我竟没有感到身体有任何的不适，相反地还有些亢奋，但我很担心小雨，她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又在地底被折磨了一年多，好不容易出来了，连惊带吓的，现在又跟着我们在这么大的雨中奔跑，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但现在担心这些已经没多大意义了，必须尽快找到避雨的地方。

我们几个一路顶风冒雨地总算来到荒宅，入眼得已是一片狼藉，即使是经过了如此暴雨的冲洗，地面仍是到处散落着破布片和黑糊糊的一些小碎块，空气中隐约还有皮肉灼烧的焦臭味。看来那些人临走前还是用炸药将所有装在麻包的那些毒蛇都炸死了。

整座荒宅都是木质结构的，此时早已成了白地一片，哪里还能找得着大殿左边的第三根柱子。所有人只得凭着印象翻腾着地上的残砖破瓦。

忽然我的左脚踩到了半片瓦当，由于满是雨水，不由地滑了一下。我正想使点劲稳住下盘，却猛地踩了个空，整个人都差点跌倒，幸好被师弟及时扶住。我心里一喜，连忙将左脚拔了出来，对大家说了声：“找到了！”

大家纷纷停了下来，和我一起七手八脚地将附近的东西移开，地面上很快就露出了一个洞口，洞口上的石板被人从里面推开一条缝，可以容纳一人通过。我想到了李璇救的出的那人，他应该就是从这里逃出来的，可惜最终还是没有躲得过死神的降临。

我和师弟合力推开密道口的石板，下面是一条斜向下的石阶。密道里已经灌进了不少雨水，洗去了石阶上大多的血渍，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到一些若有若无的血痕的浅浅的足印。

顺着石阶往下走，很快就就得开阔起来，地面上的积水也越来越少，待大概走了有十来分钟的样子，脚下除了潮湿之外，已经完全没有雨水了，但石阶还是远远地向下延伸，看不到尽头。

这里虽然已是地底深处，但不知通向何处，竟然偶尔还会有微风吹过，所以并不闷。我感觉背上小雨的身体越来越烫，很是担心，连忙喊大家暂时先停下来歇息会。

小雨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口里喃喃呓语，全是梦话，我焦急地搓着手，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托小萝莉帮忙看看怎么办。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给小雨嘴里塞了丸什么药，小雨很快就沉沉地睡去，身上的体温也降下去不少。

“齐雪姑娘，你真厉害。”

我由衷地称赞了她一声，没想到她惊奇地看着我，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说：“你没事吧？这么夸我？我会骄傲得哦！”

“没有啊，我是真得觉得你很厉害！”我有些哭笑不得地说。

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这都没什么，你以后叫我小雪就好了，老是姑娘姑娘的听得很别扭，还有，小雨真可怜，等从这里逃出去，她肯定会得场大病，我们必须将她安顿下来，找个人好好照顾，不能再老是跟着我们了，否则怕是有性命之忧！”

“嗯！好的！对了，小雪”我忽然想起一事，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问，“你之前为什么会叫我……菜籽油呢？”

“额——”齐雪捋了捋头发上的水，分向脸颊两边，然后笑着说，“蔡子攸蔡子攸，念着念着不就是菜籽油吗？不过是挺不礼貌的哈，有时也是实在急了，以后我就叫你攸哥吧！”说到后来她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严肃之色。

“怎么了？”我有些诧异地问她。

“好重的血腥气，在向我们靠近！大家小心！”

齐雪说完迅速取出了自己的那对蛾眉刺，目光紧紧地盯向石阶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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