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我叫初月
伴随着画里女人的脸越伸越长，头顶的灯光闪了几闪，忽地灭了。房间顿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但我能感觉到，女人的脸还在一点点地向我靠近。四周的温度急速变低。
“左……手！”我下意识地回了楚玉儿一句，左手一直在颤抖，手机也握不住，“啪”地一声直接掉在了地上。
我不停地往床里面缩，心中害怕极了。这时隐约听到地上的手机里传来楚玉儿颤抖的声音：“菜籽油，是……是你吗？”
我的身体猛地一震，难道她记得我？我的痕迹并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
此时，心中的激动，减轻了对那张怪脸的恐惧，我正想伸手去捡回手机，却不由地张开嘴“啊”了一声，发现自己心里虽然清醒明白，但全身却完全动弹不得。
我的心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而且还在不断地变大变重。我想呼救，却已经出不了声。
手机那边的楚玉儿似乎发觉到我这边的异常，焦急地喊着：“出什么事了，你说话呀，笨蛋，快扯断铃铛……”
此时，我就算有心也没有那份力气。
寂静的夜里，只有那串清脆的铃声轻轻地响着。
蓦地——
黑暗之中，闪过一道血红的身影。只见她的手中划出一道闪电，照亮了已经近在咫尺的那张女人脸。她面露惊恐之色，大叫一声，急急地缩回了那幅画中。
房间的灯随即便自动亮了起来，一切恢复如初，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我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这时，突然能够活动了，一下子就直接倒在了床上，发出“嗵”的一声巨响，手机里兀自传来楚玉儿大呼小叫的说话声。
房间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他们三个人。吴姐已经在外面敲着门，着急地问我出了什么事。
我捡起手机慌慌张张地说了句“有人来了，待会我打给你！”就迅速挂断了楚玉儿的电话，然后从床上爬起来，正准备下床去开门，一抬头，却看到床头竟然站着一名个子高挑的红衣女子。
看样子莫非就是刚才在危急关头救了我的人？她背对着我，头也不回，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云开门。
我连忙隔着门对外面说：“没……没事，不小心从床上摔下去了，没事的，你们别担心，我已经睡了……”好说歹说，才劝说她们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红衣女子一直没有回头，身上的红衣长曳到地，颇有些像古装剧中的嫁衣。她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窗外的一片夜色。纤细而白皙的指间，夹着那柄六道赦生。
我向床上看去，那只人偶果然不见了。难道是小英？
看着她那窈窕婀娜的身姿，我很快就否定了是小英的想法。小英比较娇小，应该超不过一米五，而眼前的她，个子高挑，目测至少也在一米六五以上，而且，她们的气场也明显不同。小英给人的是一种小家碧玉，惹人怜爱的青涩之感，而眼前之人，却是自然有着一种高贵逼人的仙气，让人不敢有丝毫亵渎之心。
“姚初月！”
我不知怎么的，脑中闪过一个人名，脱口而出。
我的话音一落，夹在她指间的那柄小木剑微微动了动。
她缓缓地转过身来，一双深邃如海渊般的眸子，射出两道冷冽的清光，落在我的身上。我的呼吸瞬间就窒息了！
棺椁上面的那些图画，我早已不知看过了多少遍，可以说就算是闭着眼也能在木头上刻出她的样子，但当她真的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时，我还是止不住心中的那份震撼。
实在是太美了！
我忽然就想起那个烽火戏诸侯的故事，也深深地理解了那位亡国之君，倘若可以让眼前的她为自己一笑，那的确是没有什么代价不可以付出的，又岂止区区一个江山呢？
她迎着我痴了一般的眼神，没有丝毫的退缩与羞涩。她的表情冷漠地就像个木偶，呃，她似乎确实是个人偶，但我又能深深地感觉到她眼中的那道灵气。
她的只是恬淡，绝非呆滞。
“看够了吗？还是先接电话吧！”她忽然间就开了口，说着自然大方地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却不是那个棺椁美女的还能有谁。
我被她这么一提醒，才发现楚玉儿打来的电话已经响了好久。
我偷偷地快速看了眼旁边的她，她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墙上的那幅荷花。我连忙又像是做贼似的低下了头，接听了楚玉儿的电话。
“菜籽油……是……你吗？”她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我暂时强行按下因棺椁美女突然现身而震撼不已的心情，“嗯”了一声，有些惊喜地问她：“你真的还认得我？”
“废话！你烧成灰我也认得，你……什么意思？”她愤愤地说着，只是那威吓的语气中却总隐藏不住几分欣喜。
“没……没什么意思，只是……”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释。
“你现在是人还是鬼呀？”在她眼里，似乎这人和鬼也没多大差别，就像在问你家是鄢郢的还是丰镐的一样。
“呃……自我感觉，应该是人吧！”我有些尴尬。
“你不是变成木偶，整个都烧掉了吗？烧得连点渣都没剩呀！小菜籽，不要怕哦，就算你成了鬼，姐也肯定会给你名分的哟！”她说着说着，忍不住就在那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才说几天不见，她好像有些变化，谁知三言两语之间，她的本性就又暴露出来。
我只好将醒来之后的种种情形，简略地给她说了下。
没想到这货竟然大呼好玩！！她问我那还去不去鄢郢大学。我说不了，去了也没用，倒是拜托她如果有空的话，就去我们宿舍取走我的东西，如果不方便就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她说好，还答应帮我调查下，看看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的痕迹是不是真的全都消失了。不过不知为何，至少她还记得我，这让她的心情似乎很不错，说着说着，又开始大骂我没良心，竟然不去鄢郢找她，最后见我装聋作哑的就是不接她的话茬，气呼呼地说有什么困难记得找她就挂断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看着坐在我身旁的红衣美女。
她这时从那幅荷花上收回了目光，打量着我左手腕上的那串铃铛。
“你……姑娘……”我的脸涨得通红，心跳得特别厉害，完全不知道怎么称呼她，也不知道要对她说什么。
“我叫初月，是你在神域的妻子，之后不出意外的话，会一直待在你的身边。”她这是在做自我介绍吗？神域的妻子？一直待在我身边？这是几个意思？
不等我有喘息的机会，她继续说着：“你不必像对她那样地躲着我，你可以去找你喜欢的人，追寻你们人类那无聊的爱情，这些我都不会管，我们只是一种契约关系，我只需要看着你死去就可以了。”
“……”
这信息量好像有点大，容我慢慢消化吸收！
“你是谁？是人，还是鬼？”
刚才楚玉儿问我的话，我很快便原封不动地转赠给了她。
“都不是！”
她平静地看着我。
我靠，都不是？那又是什么鬼，总不能是僵尸？妖怪？狐狸精苏妲己？千年白蛇白娘子什么的……
好吧，我承认我的脑洞有点太大了，不过，她什么也不愿意说，我也没办法。
“你说你是我的妻子？”
我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
她机械地点了点头，我忽然觉得有些无趣，起了一个坏心思，笑道：“那……让我抱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我倒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没有任何喜怒哀乐。
然而，真的没有！
她突然站起来，吓了我一跳，有些后悔起来自己刚才太过唐突，也不知道她这是要干什么。
没想到她只是走过去，竟然——拉上了窗帘！然后看着我说：“现在是凌晨两点，距离天明后的恶战还有八个小时，如果你很有心情问这些无聊的问题，那你就继续问吧！”这次她没有坐回我的身旁，只是凭窗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恶战？什么恶战？”我吓了一跳，虽然她的脸上还是平静的没有起一丝波澜，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她生气了！
“算了，还是由我来说吧！”她摇了摇头，说，“简单来说，你出生时元魂受损，原本是活不过七岁的，是你的爷爷与我订下契约，以我之元魂，供养你一生阳寿不衰，作为回报，我可借你的冥魂修炼，所以，你我是共魂之体，能够心意相通，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但是，我全部的力量几乎都被封印在了那只棺椁之内，现在的我除了指点你之外，基本做不了什么，要是碰到与你那位小女朋友差不多境界的对手，就只有逃，逃得了就活，逃不了就死。
你一旦死了，就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而我，不过是再等几百年而已，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你说的天亮后的恶战是怎么一回事？”
我顾不得细想她说的这一大段背景设定，毕竟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你以为离开虞家庄，你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被抹去了，所以你以为不会再有人认得你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你的确是安全了，只可惜并不是！”她摆手示意我不要插嘴，继续说了下去，“恰恰相反，虞家庄是你的爷爷动用了道门禁法，施下的一个咒域，在那里面，我和你都不会被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强者所发现，如今咒域已破，最多超不过二十四小时，就会有各方势力接踵而至，而你呢？如果需要，那么现在你就来抱我吧！”说着她当真一双手臂微微抬起，向我竟然抛了一个媚眼，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我被她说得冷汗直流，再说，我本来也不过是想看看她恼怒的样子，根本没有想过真的怎么样。此刻只急得我坐卧不宁，问她该怎么办？
她衣袖轻挥，我顿觉有股暖暖的香风扑面而至，整个人便轻飘飘地躺在了床上，眼皮不由自主地合上，浓浓的睡意直袭而来。
“自然是先睡个好觉，养足了精神，到时才能跑的快些！”朦胧中，她一边朝我走来，一边淡淡地说。
翌日一早，我醒来后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就坐在我的身边，用衣袖替我轻轻地拂着日渐多起来的蚊子。
我一下子呆住了！
她还真的像是一位贤惠温柔的妻子，难不成我睡着以后，她就一直这样为我赶了一夜的蚊子？
她看到我醒来，淡淡地说了句：“你们人类，不是一向如此？”
我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袖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放到脸上闻了闻，有种淡淡的幽香，笑道：“那是在以前，现在的老婆才是大爷！”
“别贫了，起床吧！他们在外面等很久了。我暂时还不想见他们，你不要随便多嘴！”她抽回衣袖下了床，就在我的眼前消失。
“他们？等我？”我微怔了怔，迅速穿好衣服，下了床，拉开房间的门，果然看到了正坐在客厅的三个人，听到响声，一齐向我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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