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开山门
“磕头拜师？”我站在床前，有些懵，没明白吴老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拜谁？”
吴姐和木小鱼都是一头雾水地看会儿吴老头，又看会儿我，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只有梅先生不为所动，依旧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废话！当然是入我青阳山门下，拜本大师为师了，难道你想拜小鱼或者丫头不成？也可以呀！”
吴老头大马金刀地坐在床边，反指着自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我了个去，拜你为师，我眼瞎了吗？且不说我先前压根就没想过要学习道术，就算现在要学，我也不能跟着你啊，那不是明珠暗投么！要拜也是拜眼前的这位梅先生啊。
“爸！小蔡人家可是个名牌大学生！你别祸害人家了！”
还不等我开口，吴姐就先反对起来！
“屁！还大学生呢？好，小蔡，你倒是给说说，除了会念几段招魂咒之外，你还能做什么？你大学专业读的是什么？”
吴老头轻蔑地看着我，不给我留半分情面地嘲讽起我来。
“我的专业是财政学……我知道怎么对国家进行财政宏观调控，怎么制定合理的银行利率……呃，我会制作人偶……我……”
我感觉像是受到了奇耻大辱，想要义正辞严地去反驳他一番，只是说着说着，我的声音就小了下去。
“这么牛逼啊！还能调控国家，制定银行利率呢？那你倒是去调控，去制定啊？做人偶？你有机器做得更快，更漂亮，更工整吗？还是你掌握着几百年祖传手艺？别整天想着那些没用的，跟着我，招一次魂，五至十万块，而且还是看心情赚钱，别人还得把你当神一样供着，有什么比这个更实在的？……”
吴老头血淋淋地撕开我心里的伤疤，无情地摧毁着我最后的一丝尊严。
“不要再说了，我愿意学道术还不行么？！但是……”
也不能眼睁睁往火坑里跳吧？我没好意思说出后半句，但我觉得是人都能听出来我的潜台词。
不过，我不得不佩服吴老头厚脸皮的功夫：“那不就得了？还但是个屁呀，要知道古人都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像我这样开明的伯乐，也是你小子几世造化了，今天事出紧迫，否则就算你跪在我面前，若是过不了我的三关十二道考验，也是没用的！所以，磕头拜师吧！”
“……”
吴姐目瞪口呆地看着摇头晃脑、志得意满的吴老头，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一旁的木小鱼却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吴老头狠狠地瞪了一眼他，骂了句“你傻笑个锤子！”就抬起头，连正眼都没看我，瞥了一眼，懒洋洋地说，“随便你了，反正她的八字在这个世界上便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拜不拜师，你们看着办！”
说着一指吴姐，“还有丫头你，也早些辞职回家，跟着我，省得那些老王八、小王八们整天惦记！”
“你！小蔡，别理他！”
吴姐气得脸都白了。
“可是……”
我有些犹豫，没有八字，我也无法招魂，我转头向梅先生望去，希望他会站出来说几句，可惜他像个木偶一样，站在一旁，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你们两个考虑的时间并不多，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一半！”
吴老头干脆一边捶起自己的老腿，一边闭目养神起来，神态悠闲。
“吴厚！你拿你老婆的八字当筹码，还是个男人吗？难道你就不想见她吗？”吴姐咬牙切齿地说。
吴老头落在腿上的手只是稍微停顿了下，便冷哼一声：“有什么好见的，看了那么多年早就厌烦了，反正她想见的也不是我……咳咳，和你们这些小屁孩说什么废话，趁我今天心情不错，赶紧磕头拜师吧！”
说完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间房子的结界已经不稳，撑不了多久了！我最多还能再等五分钟！”
这时站在一旁的梅先生忽然说了一句。
“五分钟？”
我低声惊呼起来，不带这么玩的吧？我的感觉就像是以前考试的时候，作文才刚写了个头，还志得意满地想着，反正最后半小时的哨子还没吹呢，却猛地听到监考老师站起来说，检查一下自己的姓名和准考证，要收卷了！！
说不得只好这样了，我看了眼吴姐，发现她也正在看着我。忽然间，我就释然了，有她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的师姐，其实挺好。
这么一想，我就向她撇了撇嘴，她似乎有些心领神会，明白了我的意思，眼里闪过一丝焦急，却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师父在上，我蔡子攸，今日心悦诚服，愿拜吴大师为师，还望大师不要嫌弃我的资质愚钝！”
我违心地说着这些，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
吴老头看着吴姐：“你呢？”
“你这样有意思吗？”
吴姐气得眼圈都红了，“卟嗵”一下子跪在我身边，一言不发。
“小鱼，你也过来跪在小攸旁边！”
他显得很是高兴，连对我的称呼都改了。
木小鱼吐了吐舌头，二话没说就跪在了我的另一边。
“好！从此以后，你们三个就是亲如骨肉的大师姐、二师兄和小师弟了，知道吗？我们这一派的规矩很简单，你们只要记得‘除魔卫道’四个字就行，至于什么是魔，什么是道，那就更简单了，对为师好的就是道，对为师不好的就是魔……”
“……”
“好了，你磕三个响头就行了，一切繁文缛节的都从简了罢！”
吴老头摸着那撮花白的山羊胡须，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恭喜吴大师重开山门！”
梅先生不失时机地说了一句，喜得吴老头更是得意忘形，一副滑稽猥琐之态：“好说好说！以后他们三个还得麻烦梅先生多多提点照顾！”
“我只是个私人保镖，并不是陪练！”梅先生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吴老头被他这么一噎，干咳两声，用笑声掩饰住不太自然的表情：“好了，都是一家人了，开始办正事吧！小攸——”
我闻声连忙站了起来，很别扭地叫了一声：“吴……师……师父！”
“师父就师父，吴什么吴啊，”师父吴厚有些不满意了，不过还是忍住了，抓起我的手，在我手心写了一组八字，然后严肃地叮嘱说，“这就是你师娘的八字。这个世上原本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现在多了个你，你要记住，在道门之中，人的生辰八字至关重要，有些时候甚至超过了本人的性命，所以，你绝对不能告诉给任何人，包括丫头和小鱼，知道吗？”
他一改那副吊儿郞当的样子，神情肃然地说。
我看了一眼阴沉着脸的师姐，向师父郑重地点了点头。如果是在以前，我肯定会认为他是在危言耸听，可现在我不会那么认为了。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我知道了某个远隔千里之人的八字，然后施行招魂之术，那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我有些不敢想象！
我挠了挠头，问师父现在是不是直接就开始招魂，他点点头，咬着嘴唇，看得出来，他并非像他先前表现的那样毫不在乎！
我问师父有没有师娘以前的旧物，他想了想，伸手在身上停留了很久，才掏出了一张手绘的肖像画，看样子画的应是师父年轻时候，师父说：“这个是她画的，应该可以吧？”
我点头说可以，盘膝坐在床上，一手持香，一手画符，口中缓缓念动咒文，背后忽然有股温煦的暖流缓缓进入我的体内，身体上的疲惫不堪之感顿时荡然无存。
我知道是梅先生在身后助我，才要准备出声道谢，就听到他淡漠的说话声：“专心施法，不要分神！”
有了他的帮助，起初十分地顺利，直到后半段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我持香的左手，还是画符的右手，全都沉重无比，越来越难以承受。就连我的口齿也变得越来越拙笨起来，以前简简单单就能脱口而出的咒语，却被我数次险些念错。
似乎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止着我，可笑我太天真了，还以为招魂就是像制偶通灵那般，要是没有梅先生的全力相助，我应该早就支撑不住了。饶是如此，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到最后。
梅先生灌入我体内的暖流越来越多，而我本身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我咬紧牙关，不再去想其它的事情，甚至不去想自己是在招魂，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念咒画符，如此，手中的压力果然感觉减弱了几分。
逐渐地，我再次有了意识剥离之感。就如同先前我第一次为师姐招魂时那样。我的意识从眉心处溢出，附在一只三寸大小的黄金小人身上。记得上次它自称拘魂元君。
它带着我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笔直坠落，速度之快，疾似流星。很快，黑暗之中，忽然出现了一束亮光，沿着光束的方向，前方出现了一个闪烁着光芒，类似于洞口的旋涡。它便毫不犹豫地就冲了过去。
眼前一亮，顿时来到了一处豁然开朗的半山腰，荷花池、茅草屋、才子佳人……一切都还是那么的熟悉，正是上次师姐的魂魄滞留之地。
一名白衣男了挽着位绿衣少女，站在荷花池旁，依偎着喁喁细语。
“周晓荷！此地非你久留之所，还不速速随本元君离开，更待何时！”
随着我的意识附身的拘魂元君一声断喝，那名绿衣女子猛然转过身来，一脸惊恐之色，紧紧地抓住身旁的白衣男子，声音有些发抖：“你别过来，我不要回去！明哲，救我，我不想回去……”
“哼！”拘魂元君冷然说道，“自私的女人，你的女儿和丈夫日夜为你受苦，如今更是命在旦夕，而你却与情郎在此私会，不思归途！你还配为人妻、为人母吗？”
“你，你胡说八道！我哪里有丈夫和女儿了，我和明哲是真心相爱，在此长相厮守，又没有害人，怎么就自私了？明哲，他在胡说！”
“你要再敢出言不逊，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白衣男子将绿衣少女向身后一拉，握紧了拳头，走上一步。
“呵呵！白明哲，你身为人子，不思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枉负一身悬壶济世的本领，却沉迷于儿女私情，你可知，你的父母为了你，日日以泪洗面，已经离开人世很多年了？可怜他们直到死的前一刻，唯一的独子仍是执迷不悟！”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在说些什么……”
白衣男子原本义愤填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惑。
“妈妈——女儿好想你……”
就在这时，也不知从哪里传来师姐的声音。
绿衣少女听到这个声音，神情大变，喃喃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叫我妈妈……为什么我会心痛……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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