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牙壁
有了梅先生纸人的帮忙，我的声东击西之计很容易就成功了。我再次潜入王四被囚禁的那间屋子。我再次看到王四时，暗暗地吃了一惊，这才大半天不见，他却像是老了好几岁似的，头发蓬乱，双目无神，眼眶凹陷，脸色苍白，神情萎靡不振，看着我竟是一阵恍惚，像是不认识了一般。
“王四，你这是怎么了？他们对你动刑了吗？真是丧心病狂啊，怎么说你们也是多少年的乡里乡亲了，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我一边恨恨地说着，一边连忙扶着他，让他距离地看着我。
他口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好半天，这才看向了我，语气有些不确定地问我：“你是小蔡师父吗？”
“嗯嗯，我是蔡子攸！你的精神怎么这么差？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我之所以要这么问，是因为我借扶着他的时候，已经仔细检查过了他的身体，至少，我没有发现一处外伤，也就是说他并未受到多少皮肉之苦，那么他要么是受了内伤，要么就是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小蔡师父啊！”他忽然一惊，连声催促起来，“小蔡师父，你怎么又来了？快走吧，村长他们马上就到了，要是被他们看到，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他一脸上的惶急，看得我倒是一阵心虚。
我知道时间紧迫，不容我和他多说别的，直接就告诉他，让他假装屈服，然后带上村长我其他村民去黄泉沟的那个山洞。起初他自然不肯答应，说自己都到这一步了，再屈服的话，那之前受的苦就白受了，后来听我说了计划，愣了一下，这才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就在这时候，我隐约已经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只好匆匆地从原路躲藏到那片废墟之中，看着村长和几个年轻人进了王四的那间屋子，然后过了有十几分钟，他们果然搀扶着王四走出了屋子，让我略感意外的是，这群人并没有返回来时的路，而是向相反的，东边的甬道而去。
难道说东边也有出口？不管了，先赶紧上去看大家汇合的怎么样了，不过我觉得有梅先生在，应该问题不大。
果然，当我退回地面的入口时，惊讶地发现大家都到了，一个不差！看来真是天助我们！
梅先生看到灰头土脸的我，紧皱的眉头有些舒展，问我下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我不无得意地甩了甩头发，竖起两根手指，比划了胜利的手势，告诉他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那我们就按计划进行吧！”梅先生的目光逐一扫过所有人，然后向我点了点头，示意我可以了。
这片废墟对于我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我整个人就像条土泥鳅，“哧溜”地就钻进了土洞。这个土洞本来只有手腕那么粗，经我这么反复几次扩充，已能勉强能容一人通过了。
梅先生和师弟小鱼，还有另外三个都是二话不说景钻了进来，我心里一动，努力在回过头，在几人的缝隙中向外看去，果然看到齐雪和李璇两个女生还站在外面一动没动，紧紧地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样子。我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要她们两个像我们几个这么不顾形象地钻“狗洞”，的确是有些为难她们了。
梅先生没有回头看，只是轻轻地问了声：“大家都进来了吗？”
“她们两个还没有！”师弟小鱼是最后一个爬进来的，所以他就老实不客气地回了一声，我差点就被他的可爱逗死了。
我看着她们两个一脸黑线，银牙一咬，跺了跺脚，弯下腰，俯身钻了进来，特别是李璇，胸前的那对一颤一颤的，看得我脸上发烫，想转回去又有些不舍。她似乎感到了我灼热的目光，寒冷如冰的目光就像当头一盆冷水泼来。我猛地打了个寒颤，赶紧收回目光，努力向前爬去。
随着前方洞口的逐渐靠近，不知为何我却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之前就算是第一次对前路完全茫然未知时，也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有什么不对劲吗？”
我后面的梅先生可能是因为我的速度变得慢了下来，觉察到了点什么，小声问我。
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逼得我几乎没法呼吸。我索性干脆停了下来，直接回头问身后的梅先生：“我也不知道！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害怕，梅先生你有没有感觉到哪儿不对劲？”
“没有啊！”梅先生愣了愣，凝神细听了片刻，摇了摇头。
因为我的忽然停下来，后面的人顿时纷纷叫了起来。
“喂喂喂！走呀，怎么不动了？”
“你慢点，前面停下来了，你别一个劲推我啊，我也动不了！”
“……”
就在这时，梅先生猛然一生低喝：“大家快抓住前面人的脚，千万不要松！有邪物！”
他的话音未落，我就感觉两只脚的足踝上一紧，被梅先生抓住。我心里一慌，急忙问：“我抓谁的呀！我没脚抓！”
我口里说着，抬头向前边洞口的方向看去，顿时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只见原本是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此时却变成了一张布满森森白牙的血盆大口！更为骇人的是，整段洞壁从这张怪口处开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也变成了怪口的一部分，坑坑洼洼的土壁不断长出一根根半尺来长的尖牙利齿，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我们所有人都会成了这只怪物的口中餐。
“我的妈呀，这要怎么办？大家快退出去吧？”
我说着就要向后退，不料却被梅先生反向前推去。。我靠！他这什么意思？该不是要拿我当挡箭牌吧！
后面的人因为被前面遮住的缘故，并看不到前面这恐怖的一幕，反而不断地埋怨加催促着前面的人快向前，再这么下去，地洞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大家别慌，冷静点，蔡子攸，相信我，往前冲！你要是害怕的话，就闭着眼死命地往前冲，退不回去了，大家的性命就全靠你了。”
梅先生沉声说着，我看着那些迅速从四周长出的牙齿离自己越来越近，退的确是来不及，可冲上去不是急着去送死么？不过现在已经没时间去考虑了，反正左右是个死，怕个锤子！我就再相信他一回，似乎还没让我失望过。
我紧紧地闭上双眼，一咬牙，猛地就向面前那些“牙山齿林”上撞了过去。
很快，我就感觉肩头、胳膊、后背……浑身到处传来撕心裂肺地疼。我知道应该是被那些牙齿咬碎插穿了，应该快死了吧！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伴随着这种几乎无法忍受的强烈疼痛，我身上的力气却并未消退，反而似乎还有化疼痛为力量的样子。
我有种错觉，感觉自己像是化作了一条长蛇的头颅部分，随着我拼了命地向前冲，身后众人的重量渐渐变轻，就像真的成了自己的尾巴一样，挥洒自如！就在我痛并快乐地垂死挣扎之际，“嘭”地一声，我的脑袋就像撞上了一块铁板似的，火星四溅，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就晕死过去。
这什么情况，让我尽量往前冲，这撞到铁板上是怎么一回事？我感觉某人绝对是故意的！
就在这时，恍恍惚惚之中，我猛听见梅先生一声犹如列缺霹雳般的吟唱，脑袋几乎要炸裂，感觉四面八方、身体里外一齐涌出横的竖的，曲的直的，圆的弧的，柔的刚的，各式各样不同角度不同类型强弱的力道，自己就像茫茫大海中一叶小舟骤然遇上滔天巨浪般的无所适从。
一时间，只觉得乾坤颠倒、日月变色、星辰移位、山河播荡，我自己就像被从箩筐里倒出的豆子似地甩在地上，五脏六腑都似被摇晃成了一锅粥，烦闷欲呕。
还好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我忍住浑身的疼痛和强烈的呕吐欲，顾不得其它，一边轻声叫着“梅先生”、“小鱼”、“李璇”，一边四处搜索着大家。
但叫了很久，也找了很久，却完全不见了他们的踪影，而且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怎么看也有些熟悉。
枝繁叶茂的树上，枝头挂满了红通通的柿子，蜿蜒曲折的乡间小道倍感亲切，它们一起围绕着一片场地，里面密密麻麻、星罗棋布的是一座座坟头和墓碑。
这一切，曾经无数次在我的梦里出现，如今就出现在我的眼前。又是个梦吧？我自嘲着对自己的心里暗暗说。不过我还是照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嘶——”
我愣了有两秒，然后反应过来，与以往的梦不同，这次竟然有了感觉，说明不是梦，但我还没有到老年痴呆的程度，脑子还算清醒，明确知道眼前的一切是不可能出现的。
因为眼前的这一切已经消失了，师父和师弟从棺材中将我挖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消失了。
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在这里整整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却在爷爷去世后，一切都改变了。一夜之间，整个虞家庄变成了个废弃了十七八年的荒山沟。这片地方就是村子后面的柿树坳，是村里的坟场，而我现在站的地方，赫然正是爷爷的坟前。
我跪在爷爷的坟前，摸着粗糙的土地，触感十足，一切都是这么的真实！管它什么是梦还是真，至少此刻我的感觉是这么清晰，是梦就一直做下去，如果梦醒了，再去面对那个现实。
“蔡！子！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磨蹭啥呢？快跟我走，那么多人就等你了！”
我的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我的身体猛地一颤，迟迟不敢回过头去看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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