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浇花
我看着这一盆盆的花，也不由地很是惊讶，外观有几分与水仙相似，每株只有四片叶子，呈长条椭圆状，花从叶片末端抽出，很是奇特，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花。
可能是因为昨天睡得太晚，盯着这些花看了一会儿，忽然感到一阵阵眩晕，我连忙扶着桌子，将目光抽了回来，再看师弟，却仍是在看那些花，不由地有些好奇：“师弟，你说你在小雪的师父那儿见过这些花？南疆和我们关中南北相差两三千里，怎么可能生长同一种花？”
听我这么一说，他似乎也有些犹疑不定，挠了挠头，说：“难道只是外表看着一样？不过也实在太像了！我记得小雪的师父说它叫南疆仙子，必须以活物的鲜血浇灌，其它凡世的秽浊之物触之则死，我当时听着奇怪，所以印象就特别深。而且小雪的师父还说，此花的茎叶含有剧毒，花香摄人魂气，俗称夺魂草，常人不可长时间在它附近逗留。但是这个竟然摆放在大厅四周，想来应该不是同一种吧？”
“夺魂草，摄人魂气，客流量，春香……”我低声念着这几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词，隐约有些明白那个男人正在做的事情。
“师兄，你在说什么呢？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师弟推了我一下，指着前面不远处。
“不好意思，让两位小哥久等了，你们要的羊肉泡来啦！”随着一声清脆柔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那个小姑娘已经端着两碗泡馍站在桌前。
我和师弟连忙起身，不等她放下就抢先接了过来。
“这位小姐姐，我可以问你件事情吗？”我不急着吃，不等她离开赶紧开口问了一声。
小姑娘嘻嘻一笑：“可以呀，小哥想问什么？”
“你来这个店里多久了？”我假装随意地搭着讪。
她闻言脸上微微一红，有些扭捏：“没多久，才不到两个月，小哥最近没常来，我都没见过。”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推说自己最近在外面，今天刚回来，三言两语就和她熟络了起来。我知道她不能久呆，于是便直接指着那几盆花，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她：“这几盆花挺别致的，以前从没见过。”
“哈，我以前也没见过，这是老板娘前几天刚搬回来的，小哥可别小看它们，娇贵着呢，老板娘谁都不让碰，也不许随便浇咱们普通的水，不然的话就会枯萎而死的，真的是不食人间烟火，所以老板娘私下告诉我这花的名字，叫做仙子，小哥你说神奇不？”
她一听我问起那些花，顿时口惹悬河、滔滔不绝起来，我心思看来果然是夺魂草，正要再问她些其它细节，比如具体是哪一天搬来的等，旁边却有人喊着服务员在哪，她连忙向我说了声抱歉就去了。
我看师弟就要动筷子，连忙按住他的那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银针，在我和他的碗里分别试了试，良久，银针仍是光洁明亮，说明这些羊肉汤里的确没什么问题，那就只能是那些花了。
“师兄，你不是吧，还来这一套，银针试毒，你以为自己是皇帝还是后宫的妃子皇后呐？”师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没岔过气去。
我瞪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收好银针就站了起来，对他说：“你先吃吧，我去看看那些花儿，对了，你再要上一壶茶水，等会我要用！”
师弟早就忍不住开吃了，听我这么说，只是连连点头答应着。
我不想过于引人注目，所以离得那些花有点远，好在我的鼻子比一般人要灵敏些，仔细分辨之下，还是能从大厅中，各种肉香与花香之中，闻到了那些花根部的土壤中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同时，我也留心观察了一下四周熙熙攘攘的食客，惊讶地发现大多数都和刚才那个小姑娘有同样的症状，只是程度不一罢了，脸色黯淡没有光泽，眼眶下陷，四周有一圈淡淡的黑气，苍白的脸颊上微微泛青，像是睡眠不足的样子。
我心中的怒火“腾”地就窜了上来，看来她是打算借助这些毒花，通过吸收食客的阳气来为她的男人续命，如此心肠歹毒之人，当真是丧尽天良！看来以前做的坏事绝不会少。
我从大厅中转了一圈，心中暗暗数了下，一共是八盆的夺魂草，既然知道是它在作怪，那就绝不能让它再害人，好在师弟知道它的习性，倒让我省去了很多麻烦。
我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这时师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我才开始吃，他问我刚才干什么去了，我说去赏花，他不相信，说我以前并不爱花，怎么突然就有了这个兴致，我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然后突然问他：“你说那夺魂草……只要碰到其它东西就会死？”
“嗯，小雪的师父是这么说的，我没有验证过！怎么？师兄真的相信这就是南疆仙子？”师弟喝完最后一口汤，惊讶地看着我。
“如果是的话呢？”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师弟脸色一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然后看着四周的食客，有些激动地说：“那这个老板……如果是真不知道这种花的危害，那我们得悄悄告诉他，让他赶紧撤了，不然让大家知道了，他这个馆子怕是会开不下去了！”
“如果老板自己是知道的呢？”我淡淡地又问了一句。
师弟顿时张大了嘴，好半天才摇着头说：“不可能吧，他自己是开门做生意的，没道理自己害自己啊，老板肯定不知道！”
我冷笑了一声：“你忘了这是谁家的羊肉馆吗？”
师弟闻言一呆，继而摇着头，一脸迷惑地问我：“谁家的呀？我没来过呢！”
“就是那个男人被鬼缠上的秋莲家的啊，你真不知道？”这下子轮到我惊讶了，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不知道。
他“啊”了一声，显得很意外，一时间动静有些大，竟然引来了无数的目光，半天才平复下来。
“难道……”师弟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我点了点头，他才又有些疑惑地说，“也不对呀，虽说这花能摄人魂气，那也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怎么样？普通人当然没办法，可如果是像小雪她师父那样的人呢？真的想要移花接木，也不是不可能的吧？”我说。
师弟还是不肯相信，理由是如果这个老板真的像小雪她师父那么厉害，还开什么羊肉泡馍馆啊，早就是道门的一派宗师了。我又向他提起昨晚那个秋莲房中的男人和那箱不知什么用处的香，他才有些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当然是先解决这些害人的毒花了！你不是说它只要碰到别的东西就会死吗？”说着我将桌上的那个装满了水的茶壶推到他面前，“我让你要的这壶茶，你能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全部浇进那些花盆中吗？”
“能倒是能做到，只不过，”师弟脸上露出犹豫为难之色，“我这么一下子弄死她这么多盆名贵的花，会不会被她打死，就算不打死，要我赔偿也赔不起啊。”
我差点没放声大笑起来：“我说师弟你要不要这么可爱？放心地去吧，有师兄在一旁看着呢，必要的时候会帮你的。这可是为民除害、申张正义的壮举啊！这个机会可不是随时都有的。”
师弟摸了摸自己的头，憨笑了下：“好，那我就听师兄你的，不过到时出了事，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说不会的，他这才拿起茶壶，径直向那几盆花走去，竟是旁若无人地浇了起来，起初大家还都没注意，他就越浇越放心，慢慢地干脆完全就把自己当成了店里的员工似的，每一盆都仔仔细细地浇了一遍。然而就在浇最后一盆的时候，终于被人发现，大叫了起来：“你在干什么，这些花是不能浇水的！”
“呛啷”一声，师弟吓得手一抖，茶壶直接就摔在了地上，幸好是不锈钢的，我心中着急地看着呆在当地的他，心里不停地喊着“快跑呀大哥，傻站在那儿干嘛”，想当初他在铜人村，背着小雨从枪林弹雨中穿梭如履平地，也是毫发无伤。可能是他总觉得自己是在破坏别人的东西，做贼心虚，竟然呆在当地，完全忘了逃跑。
很快，就从大厅的几个角落里冲出几个青年人，直接将一脸懵逼的师弟按在了地上：“哪里来的臭小子，想撒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真正是找死！”
师弟这才回过神来，努力地扭着头寻找着我，一脸企求之色。我只好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双手斜插在裤兜里，将几枚铜钱抓在手心，一步一步向他们走了过去。
对付这几个混混当然没有多大的难度，但道门有自己的规矩，如非自身的生命受到威胁，否则是不允许用道术对付普通人的，同时我也不想把动静闹得太大，毕竟，今天只是来暗访，并非明斗。
就在我快速闪着各种念头，想着怎么不动声色地带师弟走人之际，人群中却有人喊了起来：“老板娘来啦，老板娘来啦！”
我心里一惊，就看到那风骚妖娆的秋莲踩着一双高跟鞋，已经到了门口，看来今天只能正面交涉了！既然已经打草惊蛇，那不如就来个投石问路、敲山震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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