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奇症
房间门一打开,果然又是那股馥郁贯顶的奇香,好在我早有准备,给师弟和我每人心口挂着含有清心咒力的枣核钉,这才没有像昨晚那般狼狈。奇怪的是,她却似乎完全不受影响,谈笑自若,对我们因为是动了手脚才安然无恙的情形显得也是一无所知,难道她的身上也佩戴着类似清心凝神的法器?还是这奇香只对男子有效?
“什么味道,好奇特,好香啊!”我暗暗地注视着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她的脸色微变,随即便一如平常,有些赧然地笑着说:“不怕小蔡师父笑话,他以前喜欢这些熏香,我就给他点着,希望他能因为闻到这熟悉的香而早日醒过来。”
我去,谎话假话真是张口就来,还不带一点破绽,真是不服气不行啊。我笑了笑,说你们的感情真好,她也毫不脸红。我说让我看看。说着我走过去,轻轻地按住床上之人的下巴,从他的口中取出那枚压在舌根的铜钱,看来他们并没有发现我做的手脚。
她似乎没料到我像变戏法似的竟然从她老公的口中掏出了一枚铜钱,低低地叫了一声,惊讶地问我:“他……他的口中怎么会……会有这么个东西?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我没有回答的问题,轻轻地擦掉这枚铜钱上的唾液污渍,转过头对她说:“秋莲姐,你先在门外等一会儿吧,我叫你进来你再进来,可以吗?”
“为什么?我不能留下来吗?我不说打扰你们的,行吗?”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因为太过关心丈夫的病情还是因为有其它的原因,总之是犹豫着不愿离开,还开始苦苦地求起我来。
我皱了皱眉头,也不想多做解释:“我要招出她问些事情,你如果不害怕再被吓晕,那就留下来吧!”说着我一看师弟,“准备开工!”
秋莲自然明白我口中的“她”是什么东西,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犹豫再三,还是咬着嘴唇退出了房间,站在外面的走廊上。
师弟很快从背后里取出丹砂、墨斗、红绳和铜钱这些,走到房间的四周,特别是窗户和房门处,开始布置起“法线”。
我则专心凝视着手心的这枚铜钱,忽然之间,我感觉掌心似有一股冰凉之感,沁人肌肤,原本璨若黄金的钱币上笼了一层淡淡的黑气。我心中默念禁咒,倏地将手中的铜钱抛向半空中。
顿时,这枚铜钱便如同失重一般,悬浮在空中不停地打着转,而它身上所散发出的那道黄黑之气正好落在床上之人的身体。
“孤魂游鬼,还不速速现身,有何冤屈,对我道来,急急如太上九天圣王律令!赦!”我口中催动招魂禁咒,空中的那枚铜钱顿时如遭雷击,剧烈地震动起来,下面的身体竟被像是有股无豆芽菜之力似的,拉扯着不住扭动,似要坐身而起,一双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目光中时而痛苦不堪,时而又是幽怨如女子。
然而就在我正准备下一步动作时,他却再次闭上双眼,重新陷入先前的沉重之中。空中那枚铜钱也像是骤然失了凭借之力,“吧嗒”一声,掉在那人的身上。我的胸口顿时如遭重击,差点一口鲜血就要喷了出来,幸好我及时被我强压了下来。
“师兄,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师弟布置好周围的一切后,走到我跟前问。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不过,看来我们这次是遇上对手了!”
“什么意思?”师弟好奇地看着我,“这只很厉害吗?我怎么走在这间卧室都几乎察觉不到阴气,难道它已经到了能够隐藏自身阴气的地步?”
“那倒没有,我不是说这只鬼魂,相反地,它现在已经虚弱到连化形都做不到了,我说的是给我们布下这个局让我们钻的人不简单!好了,撤掉那些吧,没用,它连从这个身体内出来都做不到,更不用说离开这间房子了,也难怪她一点都不害怕!”
我收起那枚铜钱,让师弟帮我一起将此人所有的衣服褪去,他的肌肤还算柔软,只是失去了应有的光泽,看上去是一层浅浅的死灰色,这说明他的阳气正在逐渐衰竭,生机越来越少。这些症状其实也不算稀奇,不过是被阴魂所缠已经到了后期的体现,但奇怪的是,按道理,阳消阴长,阴消阳长,这是天地至理,然而在他身上体现的却违背了这一最基本的原理。
他的阳气已经极弱了,理应阴气盛极,甚至整间卧室都应该是阴风阵阵,附在他身上的阴魂应该已经能够做到以魄驱形,也就是他应该已具备了大半阴尸之人的体征,然而他却并没有如此,竟是阴阳俱消之状,随着阳气的消亡,阴气同样在迅速消散,而且阴魂与他自身的魂魄似乎被某种特殊方法强行束缚住了,那道残魂反而也成了受害者,想逃也逃不掉。
因为不能强行驱除附在他身上的那缕残魂,没到最后一步,也不想轻易直接打散它,造成我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得先分别在他的眉心、手心、足心、心中和肚脐等处点上丹砂,尽量帮助守住心神和元阳,再慢慢想办法。
做完这一切,我觉得很有必要和秋莲谈谈了,就对师弟说了声:“我们走,出去!”
当我走出这间卧室,她正好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可能看到我的脸色不是太好,紧张地问我:“小蔡师父,他……怎么样了?还好吗?”
“实话告诉你,非常不好!”我叹了口气,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对她说。
她听我这么一说,顿时眼眶就红了,语带哽咽地说:“那怎么办?小蔡师父,你可一定要救救他呀,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哪怕我这辈子给你当牛作马还债都行,你……呜呜呜……”
她似是真情流露,哭得我都有些不忍,但先前她的表现却又让我不得不怀疑,只好勉强安慰她说:“秋莲姐,你也先别太过伤心,也还没到那一步,我现在需要和你谈谈,你必须每一句都实话实说,这可关系着你老公的生死大事,希望你要想清楚。”
她见我这么一说,连忙点着头表示一定实话实说,然后一指自己的那房子,示意我们去里面坐下来说,我点了点头,就和师弟跟着她走了进去。
这时她已经将房间收拾好了,让我和师弟坐在茶几前的沙发上,她则准备倒茶水,却被我止住:“不用了,秋莲姐你也坐吧,时间紧迫,我问你答,有一句假话我们起身就走,你就另请高明,怎么样?”
她缓缓在床沿上坐了下来,蹙着眉头沉吟良久,然后才紧紧地咬住嘴唇点了点头。
我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直到看得她有些手足无措时才开口问:“你老公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异常的?”
“一周前,起初他只是有时会……胡言乱语,过去就好了,我就也没当一回事,没想到后来他的疯话一天比一天多,我才有些慌了起来,他是在我去你店里请你的前一天彻底晕倒昏迷的,之后就一直没有醒来过。”她边想边说着。
“什么胡言乱语?什么疯话你还记得吗?”我紧紧追问了一句,她脸上微微露出犹豫之色,不过在遇上我的目光后还是说了:“都是些好多年前的旧事,他总说他是小杨,呃,小杨是他年轻时还没和我结婚前交往过的一个女孩,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孩就死了,所以他总说自己好孤单,呃,不过后来我有给她烧纸钱,还有纸人纸马,可不知道她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老公!”
“她是怎么死的你真的不知道?”
我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细节,希望能够发现一丝蛛丝马迹,但她很坚定地摇着头说自己不知道,看不出任何心虚慌张的神色。我可以基本确定她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否则一个普通人如果心里有鬼,再碰上这种情况,总就吓得面无人色了。我只好转换到另一个方向。
“你们认识多久了?”我问这句话的同时看了眼之前被打开过的那扇窗子,她却装作没有看明白我的暗示,故作迷糊状反问我:“谁?我的老公吗?有二十七、八年了吧!我想想具体是哪一年……”
“那好吧,祝你好运,我的能力有限,实在是没有办法接你这个案子,”我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着瞪大了眼睛的师弟,直接说:“我们走吧!”
她见我如此说走就走,吓了一跳,急忙站了起来,挡住我的去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有些艰难地说了句:“也是一周前多!”
我心里一动,重新坐回去,又问:“你认识他和你老公出事哪个在前,哪个在后?”
她闻言一呆,一时间脸上的神情极是古怪,竟似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如今被我突然一问,才认真想了起来,好半天嗫嚅着说:“先认识的他!”
声音细若蚊蚋,几不可闻,却正是我要的答案:“说说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有可能才是害你老公的真正凶手!”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他不会害我老公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不错,我的确是和他……那样了,但,但我,他是我请来救我老公的,他和小蔡师父你一样,也是个道士!”她急忙辩解着说。
我摆了摆手,对她冷冷地说:“我问你答就行!没有问你的话你就先不要说,你如果这么有能耐就自己解决好了!”我说着顿了顿,见她闭了嘴才又继续问,“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的话音未落,身上却是一阵震动,紧接着便是清脆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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